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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名:老子道德经想尔注。全名《老君道德经想尔训》,是早期道教的主要著作。现存敦煌莫高窟六朝抄本残卷(S.6825),藏于大英博物馆,涵盖《道德经》第三至三十七章注释,采用经文连写体例,是研究早期道教思想嬗变的关键文献。该注本呈现道家哲学向神学转型的轨迹,标志道教信仰体系的确立。
《老子想尔注》为东汉末至魏晋时期张道陵(存疑)所作,是对《道德经》的宗教化注释文本。主张信徒通过“守一”“积善”“结精”等修行方法追求长生,并将儒家忠孝仁义等伦理融入道教戒律,提出“奉道诫,积善功”可致太平、得仙寿的神学体系。是研究早期道教起源与经典演变的关键文献,标志着道家思想向民间信仰转型的重要节点。
《老子想尔注》
(前文遗失)
【原文】
则民不争,亦不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不欲视之,比如不见,勿令心动。若动自诫,即□道去复还,心乱遂之,道去之矣。
【译文】
这样一来,百姓就不会争夺,也不会偷盗。“不显露能引发欲望的事物,就能让人心不纷乱。”(对于能引发欲望的事物,)要做到主观上不愿去看,就如同没有看见一样,不让内心因此动摇。如果内心不慎动摇,就要自我告诫,这样(偏离的)“道” 还能回归;若任由内心纷乱发展,“道” 就会离人而去了。
【原文】
“圣人治,灵其心,实其腹。”心者,规也,中有吉凶善恶。腹者,道囊,气常欲实。心为凶恶,道去囊空。空者耶入,便煞人。虚去心中凶恶,道来归之,腹则实矣。
【译文】
“圣人治理天下,会使百姓的心智清明,使百姓的腹内(指身心根基)充实。” 心,就像衡量是非的准则,其中包含着吉凶善恶的判断;腹,就像承载 “道” 的袋子,(体内的)“气” 总要让它保持充盈。若心中充满凶恶之念,“道” 就会离去,“袋子” 也会空虚;空虚之处就会有邪妄侵入,进而危害人。若清除心中的凶恶之念,“道” 就会回归,腹内(的 “气” 与 “道”)自然就充实了。
【原文】
“弱其志,强其骨。”志随心有善恶,骨随腹仰气。彊志为恶,气去骨枯,弱其恶志,气归髓满。
【译文】
“削弱百姓(过度的、作恶的)意志,强健百姓的体魄。” 意志会随着内心的善恶而变化,体魄则依赖腹内的 “气” 来滋养。若强行让意志趋向作恶,“气” 就会流失,骨骼也会变得干枯;削弱那些作恶的意志,“气” 就会回归,骨髓也会充盈(体魄随之强健)。
【原文】
“常使民无知无欲。”道绝不行,耶文滋起,货赂为生,民竟贪学之。身随危倾,当禁之。勿知耶文,勿贪宝货,国则易治。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欲如此,上要当知信道。
【译文】
“要常常让百姓不沾染邪妄的知识、不产生过度的欲望。” 若 “道” 被废弃而不能推行,邪妄的学说就会滋生蔓延,百姓会以追逐财货利益为生,并且争相学习这类(背离 “道” 的)行为。如此一来,百姓的身心就会走向危险倾覆的境地,应当禁止这种情况。不让百姓知晓邪妄学说,不让百姓贪图珍贵财货,国家就容易治理了。君主对百姓的教化,就像风吹过草地,草会随之倒伏一样(君主的行为会直接影响百姓)。要实现这样的治理效果,君主首先要懂得并信奉 “道”。
【原文】
“使知者不敢不为。”上信道不倦,多知之士,虽有耶心,犹志是非。见上勤勤,亦不敢不为也。“则无不治。”如此国以治也。
【译文】
“让有才智的人不敢不(遵循'道’)行事。” 君主信奉 “道” 且不知疲倦,那些有才智的人,即便心中有邪妄的念头,也能明辨是非;看到君主勤勉地践行 “道”,他们也不敢不(遵循 “道”)行事。“这样一来,就没有治理不好的国家了。” 按照这样的方式,国家就能治理得很好。
【原文】
“道冲而用之不盈。”道贵中和,当中和行之,志意不可盈溢违道诫。
【译文】
“'道’虚空无形,却能无穷无尽地发挥作用,不会枯竭。”“道” 的可贵之处在于 “中和”,践行 “道” 时要遵循 “中和” 的原则,意志不可过度满溢而违背 “道” 的告诫。
【原文】
“渊似万物之宗。”道也。人行道不违诫,渊深似道。
“挫其锐,解其忿。”锐者,心方欲图恶。忿者,怒也。皆非道所喜。心欲为恶,挫还之,怒欲发宽解之,勿使五藏忿怒也。自威以道诫,自劝以长生,於此致当。
【译文】
“'道’深邃莫测,就像万物的本源。” 这里说的就是 “道”。人践行 “道” 而不违背其告诫,(内心的境界)就会像 “道” 一样深邃。
“收敛锋芒,消解忿怒。”“锋芒”,是指内心正打算谋划作恶;“忿怒”,就是愤怒,这些都不是 “道” 所赞许的。若内心有作恶的念头,要遏制并纠正它;若愤怒的情绪将要发作,要宽解平复它,不让五脏因忿怒而受损。用 “道” 的告诫来自我警醒,用 “长生” 的目标来自我勉励,这样做才恰当。
【原文】
忿争激,急弦声,所以者过。积死迟怒,伤死以疾,五藏以伤,道不能治,故道诫之重,教之丁宁。五藏所以伤者,皆金木水火土气不和也。和则相生,战则相克,随怒事情,辄有所发。发一藏则故克所胜,成病煞人。人遇阳者,发囚刻王,怒而无伤,虽尔去死如发耳。如人衰者,发王刻囚,祸成矣。
【译文】
(若任由)忿怒与争斗激烈爆发,就像紧绷的琴弦(容易断裂),原因在于行为过度。长期积压怒气而不及时消解,会因疾病损伤身体甚至导致死亡;五脏一旦受损,“道” 也无法修复。因此 “道” 的告诫十分重要,(对人)的教诲也反复恳切。五脏之所以受损,都是因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气(对应五脏)不协调。五种气和谐就会相互滋生,冲突就会相互克制;人往往会随着愤怒等情绪的触发,让某一种气过度发作。某一脏的气发作过度,就会克制它所胜的那一脏,最终形成疾病甚至致人死亡。若人处于阳气旺盛的状态(身体强健、运势向好),此时发作的气是 “囚气”(被克制的气),克制的是 “王气”(旺盛的气),即便愤怒也不会造成严重伤害,但即便如此,离死亡的风险也像头发丝一样近(不可轻视);若人处于衰弱的状态(身体虚弱、运势低迷),此时发作的气是 “王气”(旺盛的气),克制的是 “囚气”(本就虚弱的气),灾祸就一定会形成。
【原文】
“和其光,同其尘。”情性不动,喜怒不发,五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
【译文】
“与'道’的光芒相融,与世间的尘埃同化。”(做到)性情不妄动,喜怒不滥发,五脏的气就会和谐共生,人也就能够与 “道” 一同融入天地万物(不分彼此)。
【原文】
“湛似常存。”如此湛然常在不亡。
“吾不知谁子,像帝之先。”吾事,道也。帝先者,亦道也,与无名万物始同一耳。未知谁家子能行此道,能行者便像道也,似帝先矣。
【译文】
“'道’清澈澄明,仿佛永恒存在。” 做到这样,(人对 “道” 的践行)就能像 “道” 一样清澈澄明,长久存在而不消亡。
“我不知道'道’是谁孕育的,它似乎先于天帝而存在。” 我所践行的,就是 “道”;“先于天帝” 的,也是 “道”——“道” 与那无法命名的万物本源是同一的。不知有谁能真正践行此 “道”,能践行此 “道” 的人,就能与 “道” 相合,也就如同 “先于天帝” 的 “道” 一般(达到本源境界)。
【原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苟。”天地像道,仁於诸善,不仁於诸恶,故煞万物恶者不爱也,视之如刍草如苟畜耳。
【译文】
“天地没有偏爱,把万物看作像刍草、牲畜一样(一视同仁,不刻意优待或苛待)。” 天地的法则与 “道” 相通,对所有善的事物展现仁爱,对所有恶的事物不施仁爱;因此,天地消灭万物中的恶者时不会怜惜,看待它们就像看待刍草、看待牲畜一样。
【原文】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苟。”圣人法天地,仁於善人,不仁恶人。当王政煞恶,亦视之如刍苟也。是以人当积善功,其精神与天通。设欲侵害者,天即救之。庸庸之人,皆是刍苟之徒耳,精神不能通天。所以者,譬如盗贼怀恶,不敢见部史也。精气自然,与天不亲,生死之际,天不知也。黄帝仁圣,知後世意,故结刍草为苟,以置门户上。欲言後世门户,皆刍苟之徒耳。人不解黄帝微意,空而效之,而恶心不改,可谓大患也。
【译文】
“圣人没有偏爱,把百姓看作像刍草、牲畜一样(依善恶分治,不徇私情)。” 圣人效法天地,对善人仁爱,对恶人不施仁爱;当圣人施行王政、惩治恶人时,看待恶人也像看待刍草、牲畜一样(不姑息)。因此,人应当积累善功,这样他的精神就能与上天相通;若有想要侵害他的事物,上天就会救助他。平庸无德的人,都属于被视作 “刍草、牲畜” 的一类,他们的精神无法与上天相通。原因就像盗贼心怀恶意,不敢见负责治安的官吏(内心有恶,自然与善的天道疏远);他们的精气本就与上天不亲近,即便面临生死关头,上天也不会知晓(不会救助)。
黄帝仁爱圣明,预知后世之人的品性,因此用刍草扎成牲畜的形状,挂在门户上;他是想暗示后世的普通人,大多是需要被教化的“刍草、牲畜” 一类(资质平庸、易染恶念)。后人不理解黄帝的深意,只是徒劳地模仿挂刍草的行为,却不改变内心的恶意,这可称得上是极大的隐患。
【原文】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道气在间,清微不见。含血之类,莫不钦仰。愚者不信,故犹橐者治工排橐。籥者可吹竹,气动有声,不可见,故以为喻,以解愚心也。
【译文】
“天地之间,就像一个鼓风的橐籥(风箱)。”“道” 所化的气存在于天地之间,清澈细微而不可见;所有有生命的物种,没有不敬畏仰慕它的。愚昧的人不相信 “道气” 的存在,因此(用橐籥)来比喻:橐是工匠用来鼓风的工具,籥是可吹奏的竹器,它们内部的气流动时能发出声音,却看不见气本身。用这个比喻,是为了开导愚昧之人的心智(让他们理解 “道气” 虽不可见,却真实存在)。
【原文】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清气不见,像如虚也,然呼吸不屈竭也,动之愈益出。
【译文】
“(橐籥)看似虚空,却不会穷尽;一旦推动它,气就会越发不断地涌出。”“道气” 清澈不可见,看似虚空,却像呼吸一样不会枯竭;只要触动它(践行 “道”),“道气” 就会越发源源不断地显现作用。
【原文】
“多闻数穷,不如守中。”多知浮华,不如守道全身。寿尽辄穷,数数非一也,不如学生守中和之道。
【译文】
“听闻太多繁杂的知识,反而会陷入困境,不如坚守'中和’的原则。” 追求过多浮华无用的知识,不如坚守 “道” 来保全自身;人的寿命终究会耗尽(若偏离 “道”,即便知识多也难逃穷途),且陷入困境的情况不止一种,不如学习 “道”、坚守 “中和” 的准则(才能长久)。
【原文】
“谷神不死,是谓玄牡。”谷者,欲也。精结为神,欲令神不死,当结精自守。牝者,地也。体性安,女像之,故不掔。男欲结精,心当像地似女,勿为事先。
【译文】
“'谷神’(此处指与欲望相关的精气所化之神)不会消亡,这就是所谓的'玄牝’(深远的母体,象征阴阳相合的本源)。”“谷” 就是欲望;精气凝聚形成 “神”,想要让 “神” 不消亡,就应当凝聚精气、自我守持(不随意耗散)。“牝” 代表大地,大地本性安稳,女子的品性与大地相似,因此不主动求取(“不掔”,指不强行妄为)。男子想要凝聚精气,内心应当像大地、像女子一样安稳,不主动发起欲望(“勿为事先”)。
【原文】
“玄牡门,天地根。”牝,地也,女像之。阴孔为门,死生之官也,最要故名根。男荼亦名根。
【译文】
“'玄牝’所代表的门户,是天地万物的根源。”“牝” 代表大地,女子的生理特性与大地相似;女子的生殖器官是 “门户”,是掌管生死(孕育与繁衍)的关键部位,因极为重要,所以称为 “根”;男子的生殖器官也称为 “根”(同样是繁衍的关键)。
【原文】
“绵绵若存。”阴阳之道,以若结精为生,年以知命,当名自止。年少之时,虽有当闲省之。绵绵者,微也。从其微少,若少年则长存矣。今此乃为大害。道造之何?道重继祠,种类不绝。欲令合精产生,故教之年少微省不绝,不教之勤力也。勤力之计,出愚人之心耳,岂可怨道乎!上德之人,志操坚彊,能不恋结产生,少时便绝,又善神早成。言此者,道精也,故令天地无祠,龙无子,仙人无妻,玉女无夫,其大信也。
【译文】
“(精气的守持与阴阳的调和)要像细微的丝线一样持续存在,看似微弱却从未断绝。” 阴阳相交的道理,以适度的精气结合来维持生命;人到了 “知命” 的年纪(通常指五十岁),就应当主动停止(过度的)情欲。年少时即便有情欲,也应当时常反省克制。“绵绵” 就是细微的意思,从细微处着手守持精气,若能像年少时(精气旺盛时)一样持续克制,“神” 就能长久存在。
如今(人们过度放纵情欲)却成了大害,这难道是“道” 造成的吗?“道” 重视后代的延续、宗族的传承,让物种不中断;因此 “道” 教导人年少时适度克制情欲(而非完全断绝),以保证正常的繁衍,并非教导人过度放纵。过度放纵的想法,只是愚昧之人自己产生的,怎能埋怨 “道” 呢!
德行高尚的人,意志坚定,能不贪恋情欲、不执着于繁衍后代,年少时就断绝(过度的)情欲,因此“善神”(清明的精神)能早早养成。这么说的原因,是 “道” 的精髓所在:(若追求超越世俗的境界),天地无需祭祀(自能运转),神龙没有子嗣,仙人没有妻子,玉女没有丈夫,这是 “道” 的核心真理(指超凡者可脱离世俗繁衍,专注于精气与精神的升华)。
【原文】
“用之不勤。”能用此道,应得仙寿,男女之事,不可不勤也。
【译文】
“运用(此道)时不可过度勤勉(指不可过度放纵情欲)。” 能践行此道,就应当获得长寿成仙的福报;但男女之间正常的繁衍之事,也不可完全断绝(需适度,而非极端)。
【原文】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能法道,故能自生而长久也。
【译文】
“天长久,地也长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们不只为了自身的生存(而妄为),因此能长久。”(人)若能效法 “道”(像天地一样不自私妄为),就能自然地保全自身、长久存在。
【原文】
“是以圣人後其身而身先。”求长生者,不劳精思求财以养身,不以无功劫君取禄以荣身,不食五味以恣,衣弊履穿,不与俗争,即为後其身也。而目此得仙寿获福。在俗人先,即为身先。
【译文】
“因此圣人把自身的利益放在后面,反而能让自身的地位领先(获得众人推崇)。” 追求长生的人,不耗费精神思虑求取财富来滋养身体,不凭借无功劳的手段向君主索取俸禄来使自身荣耀,不贪食五味(美味)来放纵欲望,穿着破旧的衣服、踏着破损的鞋子,不与世俗之人争夺(名利),这就是 “后其身”(将自身利益后置)。而凭借这样的做法,能获得长寿成仙的福报,在世俗人之前(实现长生),这就是 “身先”(自身的目标先于他人实现)。
【原文】
“外其身而身存。”与上同义。
“以其无尸,故能成其尸。”不知长生之道。身皆尸行耳,非道所行,悉尸行也。道人所以得仙寿者,不行尸行,与俗别异,故能成其尸,令为仙士也。
【译文】
“将自身的利益置之度外,反而能让自身长久保全。” 这与上面 “后其身而身先” 的含义相同(都是通过 “不自私” 实现 “自身长久”)。
“因为(圣人)不做'尸行’(指像行尸走肉一样背离'道’的行为),所以能成就他的'真尸’(指超越世俗、获得长生的仙体)。” 不懂得长生之道的人,他们的行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只追求私欲,背离 “道”);所有背离 “道” 的行为,都是 “尸行”。修行 “道” 的人之所以能获得长寿成仙,是因为他们不做 “尸行”,与世俗人的行为不同,因此能成就他们的 “真尸”,成为仙士。
【原文】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又不争。”水善能柔弱,像道去高就下,避实归虚。常润利万物,终不争,故欲令人法则之也。
【译文】
“最高境界的善就像水一样,水善于滋养万物却从不争夺。” 水的优点在于能保持柔弱,就像 “道” 一样,远离高处、趋向低处,避开坚实之处、汇聚到虚空之地。水常常滋润、造福万物,始终不与万物争夺,因此 “道” 希望人能以水为榜样(效仿水的品性)。
【原文】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水能受垢辱不洁之物,几像道也。
“居善地,心善渊。”水善得窐空,便居止为渊。渊,深也。
【译文】
“水停留在众人所厌恶的地方(如低洼、污秽之处),因此它的品性最接近'道’。” 水能容纳污垢、承受不洁的事物,这种包容的特质与 “道” 十分相似。
“(人效仿水),居住要选择适宜的地方(像水选择低洼处一样,安于谦逊之地),内心要像深渊一样深邃平静(像水聚集成渊般沉稳,不浮躁)。” 水善于找到低洼虚空之处停留,汇聚成深邃的渊潭;“渊”,就是深邃的意思。
【原文】
“与善仁。”人当法水,心常乐善仁。
“言善信。”人当常相教为善有诚信。
“政善治。”人君理国,常当法道为政则致治。
【译文】
“与人相处要像水滋养万物一样,心怀仁爱。” 人应当效仿水,内心常常乐于行善、心怀仁爱。
“说话要像水的流动一样,真诚守信(不虚妄、不反复)。” 人们应当常常相互劝勉行善,且言行要保持诚信。
“治理政事要像水的滋养一样,善于让国家安定有序。” 君主治理国家,若能常常效仿 “道”(如水般包容、不争、利万物)来施政,国家就能实现安定太平。
【原文】
“事善能。”人等当欲事师,当求善能知真道者,不当事耶伪伎巧耶知骄奢也。
“动善时。”人欲举动,勿违道诫,不可得伤王气。
“夫唯不争,故无尤。”唯,独也。尤,大也。人独能放水不争,终不遇大害。
【译文】
“做事要像水的适应力一样,善于发挥自身的能力(如水根据地形调整形态,人根据事势发挥所长)。” 人们若想拜师学习,应当寻找真正懂得 “真道” 且善于践行的人,不应追随那些宣扬邪妄伪术、巧言令色且骄奢放纵的人。
“行动要像水的时令变化一样,善于把握时机。” 人在行动时,不可违背 “道” 的告诫,不能损伤体内旺盛的 “王气”(指维持生命与运势的正气)。
“正因为不与万物争夺,所以不会遭遇大的灾祸。”“唯” 是 “独” 的意思,“尤” 是 “大” 的意思。人若能独自效仿水的品性、不与他人争夺,最终就不会遭遇大的危害。
【原文】
“持而满之,不若其己,揣而悦之,不可长宝。”道教人结精成神,今世间伪伎诈称道,讬黄帝、玄女、龚子、容成之文,相教从女不施。思还精补脑,心神不一,失其所守,为揣悦,不可长宝。若,如也,不如直自然如也。
【译文】
“执着地追求并填满(欲望或精气),不如就此停止;刻意揣摩(邪术)来追求愉悦,这样的东西不能长久保有。”“道” 教导人凝聚精气以成就 “神”(实现长生),但如今世间的伪术之人冒用 “道” 的名义,假托黄帝、玄女、龚子、容成等人的典籍,教唆人与女子交合却不射精,妄图通过 “还精补脑”(伪术说法)来求长生。这种做法会让人精神不专一,失去对精气的守持,沦为刻意追求感官愉悦的行为,这样的 “方法” 无法长久保有(精气与生命)。“若” 是 “如” 的意思,(这种伪术)不如顺应自然(守持精气)来得实在。
【原文】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人之精气满藏中,苦无爱守之者。不肯自然闭心,而揣捝之,即大迷矣。
【译文】
“即便家中金玉堆满厅堂,也没有人能长久守住它们。” 人身体内的精气本就充盈蕴藏,可苦于没有人懂得爱惜并守持它;人们不肯自然地收心敛念(守护精气),反而刻意耗散它(如沉迷情欲),就会陷入极大的迷误(损害生命)。
【原文】
“富贵而骄,自遗咎。”精结成神,阳炁有余,务当自爱,闭心绝念,不可骄欺阴也。骄欺,咎即成。又外说,秉权富贵而骄世,即有咎也。
【译文】
“拥有富贵却骄纵自满,是自己给自己招致灾祸。” 精气凝聚成就 “神”,体内阳气充足时,务必懂得自我爱惜,收心断绝杂念,不可因阳气旺盛就骄纵欺辱阴气(阴阳需平衡,骄纵阳气则失衡);一旦骄纵欺辱(阴气),灾祸就会形成。从世俗层面说,掌握权势、拥有富贵却对世人骄横,也会招致灾祸。
【原文】
“名成功遂身退,天之道。”名与功,身之仇。功名就,身即灭,故道诫之。范蠡乘舟去,道意谦信。不隐身形剥,是其效也。
【译文】
“名声成就、功业完成后就退隐,这是符合天道的做法。” 名声与功业,其实是身体的 “仇敌”;名声与功业达成时,身体(的生命或安宁)往往就会走向覆灭,因此 “道” 会告诫人们(要适时退隐)。范蠡(辅佐勾践成就霸业后)乘船归隐,他的行为契合 “道” 的谦逊诚信之意,(虽退隐却)不刻意隐藏身形、故作清高,这就是(顺应天道、功成身退)的例证。
【原文】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魄,白也,故精白与元同色。身为精车,精落故当载营之。神成气来,载营人身。欲全此功,无离一。
一者,道也。今在人身何许?守之云何?一不在人身也,诸附身者。悉世间常伪伎,非真道也。一在天地外,人在天地间,但往来人身中耳。都皮里悉是,非独一处。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常治昆仑。或言虚无,或言自然,或言无名,皆同一耳。今布道诫,教人守诫不违,即为守一矣。不行其诫,即为失一也。世间常伪伎,指五藏以名一。瞑目思想,欲从求福,非也,去生遂远矣。
【译文】
“承载并养护'魄’(精气所化,色白,与本源之气同色),坚守'一’(道),能让它们不分离。”“魄” 是 “白” 的意思,因此纯净的精气与本源之气颜色相同;人的身体就像承载精气的车子,精气容易耗散,因此应当承载并养护它。“神” 成就后,“气” 就会汇聚,养护人的身体。想要完成这一功业,关键是不脱离 “一”(道)。
“一” 就是 “道”,如今它在人身体的哪个部位?该如何守护它呢?“一” 并不在人的身体内,那些声称 “一” 附着在身体某处(如五脏)的说法,都是世间常见的伪术,并非 “真道”。“一” 存在于天地之外,人处于天地之间,“一” 只是往来于人的身体之中罢了 ——(“一” 的气)遍布人的皮肤之下,并非只在某一个部位。“一” 分散时化作气,凝聚时化作太上老君,通常在昆仑山(道教圣地)治理(万物);有人称它为 “虚无”,有人称它为 “自然”,有人称它为 “无名”,其实都是同一个 “一”(道)。如今传布 “道” 的告诫,教导人遵守告诫不违背,就是守护 “一” 了;不践行这些告诫,就是失去 “一” 了。世间的伪术之人,指着五脏说 “这就是一”,让人闭目冥想(从五脏求 “一”),妄图求福,这是错误的,只会让人离生命的本源越来越远。
【原文】
“专气致柔,能婴儿。”婴儿无为,故合道,但不知自制。知稍生,故致老,谓欲为柔致气,法儿小时。
“涤除玄览,能无疵。”人身像天地。览,广也。疵,恶也。非道所熹,当涤除一身,行必令无恶也。
【译文】
“专注于凝聚气息,使身心达到柔和的状态,能像婴儿一样(纯真无为)。” 婴儿无所作为,因此契合 “道”,只是婴儿不懂自我克制;随着认知(欲望)逐渐产生,人就会走向衰老。这句话是说,想要凝聚气息、达到柔和状态,应当效仿婴儿年少时(无为、无欲)的样子。
“清除(身心的)污垢,审视内心深处的景象('玄览’,指对道的洞察),能让身心没有瑕疵(恶念、恶行)。” 人的身体像天地一样(包容且需纯净);“览” 是 “广阔、深入” 的意思,“疵” 是 “恶” 的意思(恶是 “道” 所不喜欢的)。因此应当清除身心的一切恶念与恶行,让自身的言行举止都没有 “恶”。
【原文】
“爱民治国而无知。”人君欲爱民令寿考,治国令太平,当精心凿道意,教民皆令知道真,无令知伪道耶知也。
“明白四达而无为。”上士心通,自多所知,知恶而弃,知善能行,勿敢为恶事也。
【译文】
“爱护百姓、治理国家,却不宣扬(伪道的)知识(或不显露刻意的智慧)。” 君主若想爱护百姓、让他们长寿,治理国家、让天下太平,应当专心钻研 “道” 的真意,教导百姓都懂得 “真道”,不让他们接触伪道的邪说。
“内心通达事理、对万物了解透彻,却不刻意妄为。” 德行高尚的人(上士)内心通透,自然懂得很多道理;他们知道什么是 “恶” 就摒弃它,知道什么是 “善” 就践行它,从不敢做恶事(“无为” 并非不作为,而是不妄为、只行善)。
【原文】
“天地开阖而为雌。”男女阴阳孔也。男当法地似女,前章已说矣。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玄,天也。常法道行如此,欲令人法也。
【译文】
“天地的开合(阴阳交替),要效仿'雌’(地、女的柔顺)的品性。”(天地开合对应)男女的阴阳生殖器官;男子应当效仿地(的安稳)、像女子(的柔顺)一样(不主动妄为),前文中已经说过这一点。
“(道)孕育万物、滋养万物,孕育了万物却不将它们据为己有,成就了万物却不依仗自己的功劳,引领万物成长却不主宰它们,这就是深远的德行('玄德’)。”“玄” 是 “天” 的意思,(道)常常按照这样的准则运行,希望人也能效仿(道的 “玄德”)。
【原文】
“卅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古未有车时,退然,道遣奚仲作之。愚者得车,贪利而已,不念行道,不觉道神。贤者见之,乃知道恩,默而自厉,重守道真也。
【译文】
“三十根辐条共同支撑一个车轮毂,正是因为毂中间有虚空('无’),车轮才能发挥载物行车的作用。” 古代还没有车的时候,(世间交通不便),“道” 派遣奚仲(传说中车的发明者)创造了车。愚昧的人得到车,只贪图它带来的便利好处,不思考践行 “道” 的道理,也察觉不到 “道” 的神奇(创造车的深意);贤德的人看到车,却能领悟到 “道” 的恩惠,默默自我勉励,更加重视坚守 “道” 的本真。
【原文】
“埏殖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亦与车同说。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道使黄帝为之,亦与车同说。
【译文】
“揉捏黏土制成器皿,正是因为器皿中间有虚空('无’),器皿才能发挥容纳物品的作用。” 这一道理与车轮的说法相同(愚昧者贪利,贤者悟道)。
“开凿门窗建造房屋,正是因为房屋内部有虚空('无’),房屋才能发挥居住的作用。”“道” 让黄帝(传说中房屋建造的推动者)推动此事,道理也与车轮相同。
【原文】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此三物本难作,非道不成。俗人得之,但贪其利,不知其元。贤者见之,还守其用。用道为本,贤愚之心,如南与北,万不同。此三之义指如是耳。
【译文】
“'有’(实体部分)是事物发挥功用的基础(带来便利),'无’(虚空部分)才是事物实现功用的关键。” 这三种事物(车、器皿、房屋)原本难以制作,没有 “道” 的指引就无法完成。世俗之人得到它们,只贪图 “有” 带来的利益,却不知道它们的本源是 “道”;贤德之人看到它们,却能回归并坚守 “无” 的核心作用(领悟 “道” 的虚实相生之理)。以 “道” 为根本来运用事物,贤人与愚人的心思就像南方与北方一样,相差悬殊。这三种事物的意义就在于此。
【原文】
今世间伪伎,因缘真文,设诈巧言。道有天毂,人身有毂,专炁为柔。辐指形为錧鎋,又培胎练形,当如土为瓦时。又言道有户牖,在人身中,皆耶伪不可用,用之者大迷矣。
【译文】
如今世间的伪术之人,借着这些真实的道理,编造欺诈的巧言(曲解“道”):声称 “道” 有 “天毂”(虚幻的天体车轮毂),人身体里也有 “毂”(牵强附会身体部位),说 “专注气息能让身体柔和”,还把身体的形态比作车轮的 “錧鎋”(车轴上的部件),又说 “培育胎元、修炼形体” 要像黏土烧成瓦一样(歪曲修行原理);甚至说 “道” 有 “门窗”,就存在于人的身体里 —— 这些都是邪妄伪说,不能相信,遵循这些说法的人会陷入极大的迷误。
【原文】
“五色令人目肓。”目光散故盲。
“五音令人耳聋。”非雅音也。郑卫之声。抗诤伤人,听过神去,故聋。
“五味令人口爽。”道不食之。口爽者,糜烂生疮。
【译文】
“缤纷的五色会让人眼睛失明。”(过度沉迷五色)会让目光涣散,最终导致视力受损(如同失明)。
“繁杂的五音会让人耳朵失聪。”(这里指的)不是雅正的音乐,而是像郑卫之音(古代靡靡之音)那样的乐曲;这类音乐激昂狂乱,会伤害人的听觉,让人听得多了心神迷乱(脱离正道),最终导致听力受损(如同失聪)。
“浓艳的五味会让人味觉败坏。”“道” 不主张食用这类五味;“口爽” 指的是口腔糜烂、生疮(过度刺激导致的味觉与口腔损伤)。
【原文】
“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心不念正,但念煞无罪之兽,当得故狂。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道所不欲也,行道致生不致货,货有为,乃致货妨道矣。
【译文】
“骑马奔驰、打猎取乐,会让人内心狂乱。”(沉迷田猎)会让人心中不再思考正道,只想着杀死无辜的野兽来满足欲望,久而久之内心就会变得狂乱。
“稀有的珍贵财物,会让人行为失当。” 这是 “道” 所不提倡的;践行 “道” 是为了养护生命,而非追求财物;财物会让人产生刻意的 “有为”(追逐利益的行为),进而阻碍 “道” 的践行(因贪财而背离正道)。
【原文】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腹与目,前章以说矣。去彼恶行,取此道诫也。
【译文】
“因此圣人注重养护身体根本('为腹’,指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守护精气),而不追求感官享乐('不为目’,指不沉迷五色等外在刺激),所以摒弃那(感官享乐与贪求财物的)恶行,坚守这(践行道诫、养护根本的)正道。”“腹” 与 “目” 的含义,前文中已经说过(腹代表内在根本,目代表外在感官);“去彼” 就是摒弃那些背离 “道” 的恶行,“取此” 就是坚守 “道” 的告诫。
【原文】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道不熹彊求尊贵,有宠辄有辱。若,如也。得之当如惊不熹也。若者,谓彼人也。必违道求荣,患归若身矣。
“何谓宠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为下者,贪宠之人,计之下者耳,非道所贵也。
【译文】
“受到宠爱与遭遇屈辱,都像受到惊吓一样(心神不宁);重视大的灾祸,要像重视自己的身体一样(时刻警惕)。”“道” 不喜欢强行追求尊贵,有宠爱就一定会有屈辱。“若” 是 “如同” 的意思,得到宠爱时应当像受到惊吓一样(保持警惕,不心生欢喜);“若者” 指的是那些(贪求宠荣的)人,他们必定违背 “道” 去追求荣耀,灾祸最终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什么叫'宠辱为下’?得到宠爱时心神不宁,失去宠爱时也心神不宁,这就叫做'宠辱若惊’。”“为下” 指的是贪求宠爱的人,他们的谋划是低下的,不是 “道” 所推崇的。
【原文】
“何谓贵大患若身。”如前说。“吾所以有大患,为我有身。”吾,道也。我者,吾同。道至尊,常畏患,不敢求荣。思欲损身,彼贪宠之人,身岂能胜道乎!为身而违诫,非也。
【译文】
“什么叫'贵大患若身’?” 就像前面所说的(重视灾祸如同重视身体)。
“我之所以会有大的灾祸,是因为我有'身’(对自身利益的执着)。”“吾” 指 “道”,“我” 与 “吾” 意思相同。“道” 最为尊贵,却常常畏惧灾祸,不敢追求荣耀;(道)还想着减少对 “身”(外在形态或利益)的执着。那些贪求宠爱的人,他们的 “身”(对自身的执着)难道能胜过 “道” 吗?为了自身利益而违背 “道” 的告诫,是错误的。
【原文】
“及我无身,吾有何患。”吾我,道也。志欲无身,但欲养神耳。欲令人自法,故云之。
【译文】
“等到我没有对'身’的执着时,我又会有什么灾祸呢?”“吾” 与 “我” 都指 “道”,(道)的志向是摆脱对 “身” 的执着,只专注于养护 “神”(道的本源精神);(道)希望人能自我效仿(摒弃身执),因此才这样说。
【原文】
“故贵以身於天下。”若者,谓彼有身贪宠之人,若以贪宠有身,不可讬天下之号也。所以者,此人但知贪宠有身,必欲好衣美食,广宫室,高台榭,积珍宝,则有为。令百姓劳弊,故不可令为天子也。
【译文】
“所以,把自身(的利益与执着)看得比天下还重的人(贪宠爱身者),(是不可托付天下的)。”“若者” 指的是那些执着于自身、贪求宠爱的人,若有人因为贪求宠荣而执着于自身利益,就不能把治理天下的重任托付给他。原因是:这种人只知道贪求宠荣、执着自身,必定会追求华美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建造广阔的宫室、高大的台榭,积聚珍贵的宝物 —— 这些都是刻意的 “有为”,会让百姓劳累困苦,因此不能让他们做天子。
【原文】
设如道意,有身不爱,不求荣好,不奢侈饮食,常弊薄羸行,有天下,必无为。守朴素,合道意矣。人但当保身,不当爱身,何谓也?奉道诫,积善成功,积精成神,神成仙寿,以此为身宝矣。贪荣宠,劳精思,以求财,美食以恣身,此为爱身者也,不合於道也。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与上同义。
【译文】
如果能契合“道” 的意旨,不执着于自身利益,不追求荣耀享受,饮食不奢侈,常常穿着破旧的衣服、保持简朴的行为,这样的人若拥有天下,必定会践行 “无为”(不刻意妄为),坚守朴素的准则,契合 “道” 的意旨。
人应当“保身”,而不应当 “爱身”,这是什么意思呢?遵循 “道” 的告诫,积累善功成就功业,凝聚精气成就 “神”,通过 “神” 的修炼获得长寿成仙,这才是真正的 “保身”(守护生命根本);贪求荣耀宠信,耗费精神思虑来求取财富,用美味食物放纵自身欲望,这就是 “爱身”(执着于外在享乐),是不符合 “道” 的。
“能像爱护自身(的根本)一样爱护天下百姓的人,才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 这与上面(“贵以身于天下” 的反面)意思相同(强调摒弃身执、以天下为念,才符合 “道” 的治国要求)。
【原文】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夷者,平且广;希者,大度形;微者,道炁清:此三事欲叹道之德美耳。
【译文】
“看它却看不见,称之为'夷’;听它却听不见,称之为'希’;摸它却摸不到,称之为'微’。”“夷”,是平坦广阔(形容道的无形覆盖);“希”,是超越具体形态(形容道的无声弥漫);“微”,是道气清澈细微(形容道的无形无质)—— 这三者都是为了赞叹道的品德与美妙。
【原文】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此三者淳说道之美。道者天下万事之本,诘之者所况多,竹素不能胜载也,故还归一。多者何伤,朴散淳薄更入耶!故不可诘也。
【译文】
“这三者(夷、希、微)无法详细追究(其具体性状),因此它们原本就浑然一体(同属道的本质)。” 这三者都是纯粹地赞叹道的美妙。道是天下万物万事的根本,若要追究它的具体表现,能列举的情况太多,竹简和绢帛都无法记载完,因此终究要回归到 “道是一体” 的本质。追究得太多又有什么用呢?(过度拆解)只会让道的本真分散、纯粹变得浅薄,反而让邪妄侵入!因此道是不可过度追究(具体性状)的。
【原文】
“其上不皦,其下不忽。”道炁常上下,经营天地内外,所以不见,清微故也。上则不皦,下则不忽,忽有声也。
【译文】
“它的上部不明亮,下部不昏暗(或'不发出声响’)。” 道气常常在天地间上下运行,流转于天地内外,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它清澈细微。它的上部不会显得明亮刺眼,下部不会显得昏暗无光(或 “不会发出声响”,“忽” 可解为 “恍惚的声响”)。
【原文】
“蝇蝇不可名,复归於无物。”道如是不可见名,如无所有也。
“是无状之状,无物之像。”道至尊,微而隐,无状貌形像也。但可从其诫,不可见知也。今世间伪伎,指形名道,令有服色名字状貌长短,非也。悉耶伪耳。
【译文】
“道细微得无法命名,最终回归到'无物’(无形无质)的状态。” 道就是这样看不见、无法命名,如同什么都没有(却真实存在)。
“这就是没有形状的'形状’,没有实体的'形象’。” 道最为尊贵,却细微而隐蔽,没有具体的形状容貌。人只能遵循它的告诫(践行道),却无法通过视觉、听觉等感知它的具体形态。如今世间的伪术之人,指着具体的形态说这就是道,还为道设定服饰颜色、名字、形状、长短,这是错误的,全都是邪妄伪说。
【原文】
“是谓惚慌,迎不见其首,随不见其後。”道明不可见知,无形像也。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何以知此道今端有,观古得仙寿者悉行之,以得知今俗有不绝也。“以故古始,是谓道纪。”能以古仙寿若喻,今自勉厉守道真,即得道纲纪也。
【译文】
“这就叫做'惚恍’(模糊不清、难以捉摸),迎着它看不见它的开端,跟着它看不见它的末尾。” 道的明了之处在于它无法被感知、没有具体形态。
“秉持古代流传的道,来驾驭当今存在的万物(或应对当今的事务)。” 怎么知道如今确实存在这一道呢?观察古代那些获得长寿成仙的人,都是践行此道的,由此可知,即便到了当今世俗,道也从未断绝(一直存在)。
“凭借这一从远古开端就存在的道,这就叫做道的纲纪(根本准则)。” 能以古代仙人长寿的事例为借鉴,如今自我勉励、坚守道的本真,就能掌握道的根本准则。
【原文】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玄,天也。古之仙士,能守信微妙,与天相通,深不可识。人行道奉诫,微气归之,为气渊渊深也,故不可识也。
【译文】
“古代善于践行道的人('士’),见解精妙细微、思想深邃通达(与天相通)。”“玄” 指天。古代的仙人,能坚守道的精妙细微,与天的意志相通,其境界深邃得难以被常人理解。人践行道、遵循道的告诫,细微的道气就会汇聚到他身上,使他体内的道气深邃如渊,因此(他的境界)难以被理解。
【原文】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唯,独也。容,形状也。独行道,德备渊深。不知当名之云何,强名之善为士者,道美大之也。
“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冬涉川者,恐惧也;畏四怜,不敢为非,恐邻里知也。尊道奉诫之人,犹豫行止之间,常当畏敬如此。
【译文】
“正因为(他的境界)难以被理解,所以只能勉强为他描述(外在的情态)。”“唯” 是 “独” 的意思,“容” 是 “情态、样子” 的意思。独自践行道的人,德行完备、境界深邃,不知道该用什么名称来称呼他,勉强称他为 “善为士者”(善于践行道的人),这是道对他的赞美与推崇。
“(他的情态)像冬天蹚水过河一样谨慎犹豫,像畏惧四周邻居一样(不敢妄为)。” 冬天蹚水过河,(因寒冷危险)会心存敬畏;畏惧四周邻居,(因担心被察觉)不敢做坏事。尊崇道、遵循道诫的人,在行动与停止的抉择之间,应当常常保持这样的敬畏之心。
【原文】
“俨若客。”谦不敢犯恶,若客坐主人堂也。
“散若冰将汋。”情欲思虑,怒熹恶事;道不所欲,心欲规之,便即制止解散,令如冰见日散汋。
【译文】
“(他的态度)像做客一样庄重恭敬。” 谦逊不敢做坏事,就像客人坐在主人的厅堂里(言行谨慎、不越礼)。
“(他对待欲望)像冰将要融化一样(及时消散)。”(心中若产生)情欲、思虑、愤怒、喜悦等(可能引发恶事的情绪),都是道所不希望的;内心刚想谋划(这些情绪相关的事),就立即制止、消散它们,让它们像冰见到太阳一样融化消散。
【原文】
“混若朴,旷若谷。”勉信道真,弃耶知,守本朴,无他思虑。心中旷旷,但信道如谷冰之志,东氵不欲归海也。
【译文】
“(他的心境)像未经雕琢的原木一样质朴,像山谷一样空旷开阔。” 努力相信道的本真,摒弃邪妄的知识,坚守本真的质朴,没有其他杂乱的思虑。内心空旷开阔,只坚守道的信念,如同山谷接纳水流、冰雪坚守本性一样(坚定不移,不随外物动摇)。
【原文】
“肫若浊,浊以静之徐清。”求生之人,与不谢,夺不恨,不随俗转移。真思志道,学知清静,意当时如痴浊也。以能痴浊,朴且欲就矣,然后清静能睹众微。内自清明,不欲於俗,清静大要,道微所乐。天地湛然,则雲起露吐,万物滋润;迅雷风趣,则汉燥物疼,道气隐藏,常不周处。人法天地,故不得燥处。常清静为务,晨暮露上下,人身气亦布至。师设晨暮,清静为大要。故虽天地有失,为人为诫,辄能自反,还归道素。人德不及,若其有失,遂去不顾,致当自约持也。
【译文】
“(他的外在表现)像混沌浑浊一样(不显露锋芒),通过清静(内心),浑浊会逐渐变得清澈。” 追求长生的人,(对他人的)给予不刻意感谢,(被他人)夺取不心生怨恨,不随世俗的价值观改变(自己的信念)。真心思考、立志践行道,学习并领悟清静的道理,(初期)意念常常会像愚昧浑浊一样(不显露聪慧)。正因为能保持这种 “愚昧浑浊”(不刻意显露、不追逐浮华),质朴的本性才会逐渐回归;之后通过清静(内心),就能洞察各种细微的道理(境界提升)。内心自然变得清明,不再贪恋世俗的欲望;“清静” 是(修行的)关键,也是道的细微之处所喜爱的(契合道的本质)。天地若清澈宁静,就会兴起云雾、凝结露水,滋润万物;若有迅雷狂风(扰乱天地),就会使河水干涸、万物受损,道气也会隐藏起来,不再均匀地滋养万物。人效法天地,因此不能处于(心神)躁动的状态,必须以 “清静” 为首要事务。早晨与傍晚,露水会在天地间升降,人身体内的气也会随之分布运行。(修行的)导师强调早晨与傍晚(的修行),就是把 “清静” 作为核心要义。因此,即便天地(运行)出现偏差,(但天地)能以自身为 “人”、以偏差为 “诫”,立即自我反思,回归道的本真朴素。人的德行不如天地,若自身(修行)出现偏差,(若)放任偏差而不回头,就必须严格自我约束(回归正道)。
【原文】
“安以动之徐生。”人欲举事,先孝之道诫。安思其义,不犯道,乃徐施之,生道不去。
“保此道者不欲盈。”不欲志意盈溢,思念恶事也。
“夫唯不盈,能辞复成。”尸死为弊,尸生为成。独能守道不盈溢,故能改弊为成耳。
【译文】
“(行动前)先安定(内心),再逐步行动,(道的生机)就会慢慢生长(不被破坏)。” 人想要做某件事,先要考察道的告诫,安定内心思考这件事的道义,确认不违背道后,才慢慢施行它,这样(滋养生命的)道就不会离去。
“坚守此道的人,不希望(志意)过度满溢。” 不希望内心的志向与意念过度满溢(而超出道的准则),不思考(违背道的)恶事。
“正因为不(让志意)过度满溢,才能摆脱衰败('弊’),回归成功('成’)。”(人若背离道,)身体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衰败;(若践行道,)身体就能保持生机,这就是 “成”。唯独能坚守道、不让志意过度满溢的人,才能摆脱衰败,回归成功(恢复生机、契合道)。
【原文】
“致虚极,守静笃。”道真自有常度,人不能明之,必复企暮(慕)世间常为伎,因出教授,指形名道,令有处所服色,长短有分数,而思想之。苦极无福报,此虚诈耳。强欲令虚诈为真,甚极。不如守静自笃也。
【译文】
“让内心达到极致的虚空(摒弃杂念),坚守清静的状态并始终如一。” 道的本真自有固定准则,人却不能明白这一点,反而必定会羡慕世间常见的伪术,于是有人出来传授(伪术),指着具体形态说这就是道,还为道设定存在的处所、服饰颜色、长短尺寸,让人去空想这些(虚假的表象)。(追求伪术)即便辛苦至极也不会有福报,这全是虚假欺诈罢了。强行想让虚假欺诈变成真实,(这种做法)太过分了,不如坚守清静、始终保持自身的笃实(契合道的本真)。
【原文】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云云,各归其根。”万物含道精,并作,初生起时也。吾,道也。观其精复时,皆归其根,故令人宝慎恨也。
【译文】
“万物一同生长兴起,我(道)观察它们回归本源的过程。万物纷繁众多,最终都会回归各自的根源。” 万物都蕴含道的精气,“并作” 指的是万物刚开始生长兴起的时候;“吾” 指道。观察(人或万物的)精气恢复之时,(精气)都会回归其本源(道所赋予的生命根本),因此(道)让人珍视、谨慎对待(精气),切不可轻慢损耗(“恨” 此处可理解为 “轻慢、损耗” 的反面警示,即警惕因轻慢导致精气流失)。
【原文】
“归根日静。”道气归根,愈当清净也。
“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宝根清静,复命之常法也。
“知常明。”知此常法,乃为明耳。
【译文】
“回归根源就叫做'静’(清静无为)。” 道的精气回归根源,就更应当保持清静(不被扰动)。
“达到清静就能回归生命的本真('复命’),回归生命本真就是'常’(道的永恒准则)。” 懂得珍视根源、保持清静,就是回归生命本真的永恒方法。
“知晓'常’(永恒准则)就能获得明悟(洞察道的本质)。” 明白这一永恒准则,才算得上是明悟。
【原文】
“不知常,妄作凶。”世间常伪伎,不知常意,妄有指书,故悉凶。
“知常容。”知常法意,常保形容。
“容能公。”以道保形容,为天地上容。处天地间,不畏死,故公也。
“公能生。”能行道公政,故常生也。
“生能天。”能致长生,则副天也。
【译文】
“不知晓'常’(永恒准则),肆意妄为就会招致凶险。” 世间常见的伪术之人,不明白 “常” 的含义,随意编造(伪道的)文字说教,因此(他们的做法)全是凶险的。
“知晓'常’(永恒准则)就能包容万物(顺应道的规律,不偏执)。” 明白 “常” 的准则与含义,就能长久保持自身的形体与本性(不被外物损害)。
“能包容万物就能做到公正无私(不偏袒、不自私)。” 凭借道来保全自身的形体与本性,就能成为天地间所接纳的存在;身处天地之间,不畏惧死亡(因契合道的永恒),因此能做到公正无私。
“公正无私就能获得生机(契合道的生机,不被消亡)。” 能践行道的公正准则来处理事务(或治理国家),因此能长久保持生机。
“保有生机就能契合天的准则(与天的运行规律一致)。” 能实现长生,就能符合天的(永恒)本性。
【原文】
“天能道。”天能久生,法道故也。
“道能久。”人法道意,便能长久也。
“没身不殆。”太阴道积练形之宫也。世有不可处,贤者避去讬死。过太阴中,而复一边生像,没而不殆也。俗人不能积善行,死便真死,属地官去也。
【译文】
“天能契合道的准则。” 天能长久存在、孕育生机,是因为效法了道的缘故。
“道能永恒存在。” 人若效法道的意旨,就能(像道一样)长久存在。
“终身都不会遭遇危险('殆’)。”“太阴” 是道所设、用于积累精气、修炼形体的场所。当世间出现不可居留的情况时,贤德之人会避开世俗、假托死亡(脱离凡俗),经过太阴之地(修炼)后,在另一处重现生机(获得新生),看似消亡却不会真正危险。世俗之人不能积累善行,死后就会真正死亡,归属于地官(掌管死亡的神灵)管辖(无法获得新生)。
【原文】
“太上下知有之。”知道,上知也。知也恶事,下知也。虽有上知,当具识恶事,改之不敢为也。
“其次亲之誉之。”见求善之人,晓道意,可亲也。见学善之人,勤勤者,可就誉也,复教劝之,勉力助道宣教。
【译文】
“最高明的统治者(或'道的最高境界’),百姓只知道他的存在(却感受不到他的刻意干预)。”(能)通晓道的人,是上等的智慧;(能)识别恶事(不被迷惑)的人,是下等的智慧。即便有上等智慧(通晓道),也应当能识别恶事,改正(自身可能存在的恶)且不敢去做恶事。
“次一等的(统治者或修行者),百姓会亲近他、赞誉他。” 见到追求善、通晓道意的人,(人们)会愿意亲近他;见到学习善、勤奋践行的人,(人们)会去赞誉他,还会教导、鼓励他,努力辅助道的传播、宣扬道的教义。
【原文】
“其次畏之。”见恶人,诫为说善,其人闻义则服,可教改也。就申道诫示之,畏以天威,令自改也。
“悔之。”为恶人说善,不化而甫笑之者,此即刍苟之徒耳,非人也。可欺侮也,勿与语也。
【译文】
“再次一等的(统治者或治理方式),百姓会畏惧他。” 见到作恶的人,(应当)告诫他、向他宣讲善的道理;若此人听闻道义后愿意服从,就有改正的可能,(此时)应当申明道的告诫来警示他,用天的威严让他心生畏惧,促使他自我改正。
“(对最下等的恶人)只能放弃(劝导)。” 向恶人宣讲善的道理,(恶人)不仅不被感化,反而嘲笑(善道),这种人就是如同 “刍草、牲畜” 般(无德无智)的人,算不上真正的人;(这种人)只配被轻视,不必与他们交谈。
【原文】
“信不足,有不信。”刍苟之徒,内信不足,故不信善人之言也。
“犹其贵言,成功事遂。”道之所言,无一可弃者。得仙之士,但贵道言,故辄成功事遂也。
【译文】
“(这类恶人)内心的诚信不足,因此不相信善人的话。” 如同 “刍草、牲畜” 般的人,内心缺乏诚信的根基,因此不相信善人所说的(善道与真理)。
“(得道者)重视道的言论(不轻易妄言,且践行道言),因此能成就功业、实现目标。” 道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可抛弃的;获得仙寿的人,只因重视道的言论(并践行),因此总能成就功业、实现(长生的)目标。
【原文】
“百姓谓我自然。”我,仙士也。百姓不学我有贵信道言,以致此功,而意我自然,当示不肯企及效我也。
【译文】
“百姓(却)说'我(得道者)的成就都是自然而成的’。”“我” 指得道的仙士;百姓不学习 “我” 重视并信奉道的言论(这一根本原因),(看不到 “我” 的努力),反而认为 “我” 的成就都是自然得来的,(这种说法)其实是在表明他们不愿努力追赶、效仿 “我”(践行道)。
【原文】
“大道废,有仁义。”上古道用时,以人为名,皆行仁义,同相像类,仁义不别。今道不用,人悉弊薄,时有一人行义,便共表别之,故言有也。
【译文】
“大道被废弃后,才会有'仁义’的彰显。” 上古时期道被推行时,人们以 “道” 为行为准则,人人都践行仁义,(仁义)成为普遍的常态,没有特别的区分(无需刻意标榜);如今道不再被推行,人们的品行都变得败坏浅薄,偶尔有一个人践行仁义,众人就会共同将他凸显出来、加以区别(称赞),因此说 “有仁义”(仁义从常态变成了特例)。
【原文】
“智慧出,有大伪。”真道藏,耶文出。世间常伪伎称道教,皆为大伪不可用。何谓耶文?其五经半入耶,其五经以外,众书传记,尸人所作悉耶耳。
【译文】
“'智慧’(指伪饰的智谋)显现时,就会有严重的虚伪。” 真道被隐藏(不被践行)后,邪妄的文字(伪道学说)就会出现;世间常见的伪术之人声称自己传授的是 “道教”,其实都是严重的虚伪,不可相信。什么是 “邪妄的文字(耶文)” 呢?那些儒家五经中有一半已经混入了邪妄内容,五经之外的众多书籍传记,凡是由 “行尸走肉般(背离道)的人” 所写的,全都是邪妄的。
【原文】
“六亲不和,有孝慈。”道用时,家家慈孝,皆同相类,慈孝不别。今道不用,人不慈孝,六亲不和,时有一人行慈孝,便共表别之,故言有也。
【译文】
“六亲(父母、兄弟、夫妻等亲属)不和睦时,才会有'孝慈’的凸显。” 道被推行时,家家户户都践行慈孝,(慈孝)成为普遍常态,没有特别的区分;如今道不再被推行,人们不再践行慈孝,六亲之间不和睦,偶尔有一个人践行慈孝,众人就会共同将他凸显出来、加以区别(称赞),因此说 “有孝慈”(慈孝从常态变成了特例)。
【原文】
“国家昏乱,有忠臣。”道用时,帝王躬奉行之,练明其意以臣庶,於此吏民莫不效法者。知道意,贱死贵仙,竟行忠孝,质朴悫端,以臣为名,皆忠相类不别。今道不用,臣皆学耶文,习权诈,随心情,面言善,内怀恶,时有一人行忠诚,便共表别之,故言有也。道用时,臣忠子孝,国则易治。时臣子不畏君父也,乃畏天神。孝其行,不得仙寿,故自至诚。既为忠孝,不欲令君父知,自默而行。欲蒙天报,设君父知之,必赏以高官,报以意气,如此功尽,天福不至。是故默而行之,不欲见功。
【译文】
“国家陷入混乱时,才会有'忠臣’的彰显。” 道被推行时,帝王亲自践行道,透彻理解道的意旨并将其传授给臣子与百姓,此时官吏与百姓没有不效法(道)的;(人们)懂得道的意旨,轻视世俗的死亡、重视成仙长寿,竞相践行忠孝,品性质朴忠厚端正,以 “臣子” 为名的人,都践行忠诚,没有特别的区分(忠诚是普遍常态)。如今道不再被推行,臣子都学习邪妄的文字,修习权术欺诈,随心所欲、表面说善言、内心藏恶意,偶尔有一个人践行忠诚,众人就会共同将他凸显出来、加以区别(称赞),因此说 “有忠臣”(忠诚从常态变成了特例)。
道被推行时,臣子忠诚、子女孝慈,国家就容易治理;那时臣子子女不畏惧君主父亲,而是畏惧天神(因践行忠孝是为契合道、获天报,非为取悦君父);(他们)践行孝行,(深知)若不践行就无法获得仙寿,因此内心极其真诚;即便践行了忠孝,也不想让君主父亲知道,而是默默去做,希望获得上天的回报。若君主父亲知道了他们的忠孝行为,必定会用高官厚禄、恩宠意气来奖赏他们,这样一来(忠孝的)功德就会因世俗奖赏而耗尽,上天的福报就不会到来;因此(他们)默默践行,不想显露自己的功劳。
【原文】
今之臣子,虽忠孝,皆欲以买君父,求功名。过时不显异之,便屏恕之,言无所知。此类外是内非,无至诚感天之行,故令国难治。今欲复此疾,要在帝王当专心信道诫也。
【译文】
如今的臣子,即便践行忠孝,也都是想以此取悦君主父亲、谋求功名利禄;过了一段时间若自己的忠孝没有被特别凸显、奖赏,就会心怀不满甚至怨恨,还说(君主父亲)什么都不知道。这类人表面看似善、内心实则非善,没有用极致的真诚来感动上天的行为,因此导致国家难以治理。如今想要消除这种弊病,关键在于帝王应当专心信奉道的告诫(推行道)。
【原文】
“绝圣弃知,民利百倍。”谓诈圣知耶文者。夫圣人天所挺,生必有表,河雒著名,然常宣真,不至受有误。耶道不信明圣人之言,故令千百岁大圣演真,涤徐耶文。今人无状,载通经艺,未贯道真,便自称圣。不因本而章篇自揆,不能得道,言先为身;不劝民真道可得仙寿,修善自勤,反言仙自有骨录;非行所臻,云无生道,道书欺人,此乃罪盈三千,为大恶人。至令後学者不复信道。元元不旋,子不念供养,民不念田,但逐耶学,倾侧师门,尽气诵病,到於穷年。会不能忠孝至诚感天,民治身不能仙寿,佐君不能致太平,民用此不息,倍城邑虚空,是故绝诈圣耶知,不绝真圣道知也。
【译文】
“摒弃虚假的'圣人’与邪妄的'知识’,百姓就能获得百倍的利益。” 这里说的 “圣” 与 “知”,指的是那些谎称自己是圣人、传播邪妄文字的人。真正的圣人是上天所推崇的,降生时必定有祥瑞征兆,《河图》《洛书》中会记载他们的名字,他们始终宣扬真理,不会出现偏差。邪妄之道不相信真正圣人的言论,因此上天让千百年来的大圣传播真理,清除残存的邪妄文字。如今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即便只是通晓些儒家经艺,尚未理解道的本真,就妄自称圣;他们不依据道的根本来阐释典籍,反而主观臆断,不仅无法领悟道,还处处为自身谋利 —— 不劝导百姓通过真道获得仙寿、通过勤奋修善提升自我,反而说 “成仙自有天命注定(骨录),不是靠修行达成”,还声称 “没有长生之道,道书都是骗人的”。这种人罪孽深重,是大恶人,导致后世学者不再相信道。(受邪妄学说影响)百姓不再回归正道:子女不考虑供养父母,百姓不考虑耕种田地,只追逐邪妄的学说,在伪师门下趋炎附势,耗尽精力背诵有害的文字,直到年老力衰,最终既不能以忠孝的至诚感动上天,修身也无法获得仙寿,辅佐君主也不能实现天下太平。百姓如此无休止地追逐邪妄,最终导致城镇人口减少、土地荒芜。因此,要摒弃的是虚假的 “圣人” 与邪妄的 “知识”,而非真正的圣人与道的智慧。
【原文】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治国法道,听任天下仁义之人,勿得强赏也。所以者,尊大其化,广闻道心,人为仁义,自当至诚,天自赏之;不至诚者,天自罚之。天察必审於人,皆知尊道畏天,仁义便至诚矣。
【译文】
“摒弃刻意标榜的'仁’与'义’,百姓就能回归原本的孝慈。” 依照道来治理国家,应当听任天下人自然践行仁义,不可强行奖赏(刻意行仁义者)。原因是:推崇道的教化,让百姓广泛领悟道的本心,人们若真心践行仁义,自然会心怀至诚,上天自会奖赏他们;若并非至诚,上天自会惩罚他们。上天对人的考察必定周密,当百姓都懂得尊崇道、敬畏天,他们践行的仁义就会是发自内心的至诚之举。
【原文】
今王政强赏之,民不复归天。见人可欺,便诈为仁义,欲求禄赏。旁人虽知其都交,见得官禄,便复慕之,诈为仁义,终不相及也。世人察之不审,故绝之勿赏,民悉自复慈孝矣。此义平忤俗夫心,久久自解,与道合矣。人君深当明之也。
【译文】
如今君主治理国家时,强行奖赏(刻意行仁义者),导致百姓不再将行为的准则归于上天(而是归于君主的奖赏)。他们见有机可乘,就伪装成仁义之人,妄图谋求俸禄与奖赏;旁人即便知道这些人是伪装的,但若看到他们获得了官禄,也会效仿着伪装仁义,最终所有人的“仁义” 都沦为虚假。世人不能清楚洞察这一弊端,因此应当摒弃 “强行奖赏” 的做法,让百姓自然回归原本的孝慈。这一道理虽然暂时违背世俗之人的想法,但久而久之,人们自会理解,最终契合道的准则。君主应当深刻明白这一点。
【原文】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耶巧也,所得财宝也。世不用之,盗贼亦不利也。
“此三言为文未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三事天下大乱之源,欲演散之。亿文复不足,竹素不胜矣,受故令属此道文,不在外书也,揲说其大略,可知之为乱原。
“少私寡欲。”道之所说,无私少欲於世俗耳。
【译文】
“摒弃邪妄的技巧与对财利的贪求,盗贼就不会出现。” 这里说的 “巧” 是邪妄的技巧,“利” 是通过邪巧获得的财宝;若世人不使用邪妄技巧、不贪求这类财利,盗贼也就没有可图的利益了。
“这三句话(绝圣弃知、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作为文字表述,尚未能充分阐释道理,因此需要让它们归向一个核心 —— 显现本真、坚守质朴。” 这三件事(虚假圣知、刻意仁义、邪巧贪利)是天下大乱的根源,若要详细拆解阐释,即便写亿万字也不够,竹简绢帛根本承载不下。因此,特意让这三句话归向道的核心教义(而非其他外在书籍),大致阐述其要义,就能明白它们是祸乱的根源。
“减少私心、降低欲望。” 道所说的 “少私寡欲”,是指在世俗的名利、欲望面前,保持无私与寡欲(不被世俗欲望裹挟)。
【原文】
“绝学无忧,唯之与何,相去几何。”未知者复怪问之,绝耶学,道与之何?耶与道相去近远?绝耶学,独守道,道必与之。耶道与耶学甚远,道生耶死,死属地,生属天,故极远。
【译文】
“摒弃邪妄的学说,就能没有忧虑;(有人问)'遵从道’与'追随邪妄’,两者相差多远呢?” 对道不了解的人会疑惑发问:摒弃邪妄学说后,道会给予人什么?邪妄与道相差多近或多远?其实,摒弃邪妄学说、独自坚守道,道必定会给予人(长生与安宁);邪妄的道与邪妄的学说(和真道)相差极远 —— 道能让人获得生机(生),邪妄只会让人走向死亡(死),死亡归属于地(阴),生机归属于天(阳),因此二者相差至极。
【原文】
“美之与恶,相去何若。”未知者复怪问之,欲知美恶相去近远何如,道与耶学近远也,今等耳。美,善也。生故属天,恶死亦属地也。
【译文】
“'善’与'恶’,相差又如何呢?” 不了解的人又会疑惑发问,想知道善与恶相差多近或多远,其实这和道与邪妄学说的差距是一样的。“美” 就是善,善能让人获得生机,因此归属于天;“恶” 会让人走向死亡,因此归属于地(二者同样相差至极)。
【原文】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莽其未央。”道设生以赏善,设死以威恶,死是人之所畏也。仙王士与俗人,同知畏死乐生,但所行异耳。俗人莽莽,未央脱死也。俗人虽畏死,端不信道,好为恶事,奈何未央脱死乎!仙士畏死,信道守诫,故与生合也。
【译文】
“人们所畏惧的(死亡),(修行者)不能不畏惧;但世俗人茫然无措,始终无法摆脱死亡的威胁。” 道设立 “生机” 来奖赏善,设立 “死亡” 来威慑恶,死亡是人们共同畏惧的。仙士、贤王与世俗人,都知道畏惧死亡、喜爱生机,但他们的行为却截然不同。世俗人茫然沉迷于邪妄,始终无法摆脱死亡;他们虽然畏惧死亡,却坚决不信道,还喜欢做恶事,又怎能摆脱死亡的威胁呢!仙士畏惧死亡,因此信奉道、遵守道的告诫,所以能与生机相合(获得长生)。
【原文】
“众人熙熙,若亨大牢,若春登台。”众俗之人不信道,乐为恶事,若饮食之,春登高台也。
“我魄未兆,若婴儿未孩,鬿无所归。”我,仙士也。但乐信道守诫,不乐恶事。至恶事之间,无心意,如婴儿未生时也。
【译文】
“众人(世俗人)熙熙攘攘,像享用太牢(古代隆重的祭祀宴饮)一样沉迷享乐,像春天登上高台观景一样追求快意。” 世俗人不信道,乐于做恶事,就像沉迷饮食享乐、春天登高赏景一样(放纵欲望,不知忧虑)。
“我的'魄’(精气所化)尚未显露(被欲望扰动的)征兆,像还不会笑的婴儿一样(纯真无为),(邪恶的)精怪没有可依附的地方。”“我” 指仙士;仙士只乐于信奉道、遵守道诫,不乐于做恶事,面对恶事时毫无心动之意,就像婴儿尚未降生(无知无欲)一样。
【原文】
“众人皆有馀,我独若遗。”众俗之怀恶,常有馀意,计念思虑。仙士意中,都遗忘之,无所有也。
【译文】
“众人都(被欲望)填满,唯独我像有所遗失(看似空无,实则无欲)。” 世俗人心中充满恶念,总有多余的算计与思虑;仙士的心中,却将这些(恶念与算计)全然遗忘,毫无留存。
【原文】
“我愚人之心纯纯。”仙士味道,不知俗事。纯纯,若痴也。
“俗人照照。”俗人不信道,但见耶恶利得。照照,甚明也。
“我独若昏。”仙士闭心,不思虑耶恶利得,若昏昏冥也。
“俗人察察。”知俗事审明也。
“我独闷闷。”不知俗事也。
【译文】
“我拥有愚笨之人般纯粹的内心。” 仙士沉浸在道的滋味中,不懂得世俗的机巧;“纯纯” 就像看似愚笨(实则质朴无华)。
“世俗人(对名利)看得清清楚楚。” 世俗人不信道,只看重通过邪妄手段获得的利益,对这些(名利)看得极为分明。
“唯独我看似昏沉不明。” 仙士收心敛念,不思考邪妄的利益,因此在世俗人眼中,像昏沉不明一样(不追逐名利)。
“世俗人(对世俗事务)体察得细致入微。” 世俗人对世俗的机巧、事务了解得十分清楚。
“唯独我看似懵懂无知。” 仙士不了解世俗事务(不关心也不参与)。
【原文】
“忽若晦,家无所止。”仙士意志道如晦,思卧安床,不复杂俗事也。精思止於道,不止於俗事也。
“众人皆有已,我独顽以鄙。”俗人於世间自有财宝功名,仙士於俗如顽鄙也。
【译文】
“(我的心境)忽然像昏暗的夜晚,(对世俗的)家没有留恋停留的念头。” 仙士的意志专注于道,像处于昏暗之中(不被世俗光亮干扰),只想着安卧在床(清静修身),不掺杂世俗事务;他的精神思虑只停留在道上,不停留在世俗事务上。
“众人都有(世俗的)私有之物(财宝、功名),唯独我看似愚钝鄙陋(不追求这些)。” 世俗人在世间拥有财宝、功名,仙士在世俗眼中却像愚钝鄙陋一样(不看重这些外在之物)。
【原文】
“我欲异於人,而贵食母。”仙士与俗人异,不贵荣禄财宝,但贵食母。食母者,身也,於内为胃,主五藏气。俗人食穀,穀绝便死。仙士有穀食之,无则食气。气归胃,即肠重囊也。腹之为宝,前章已说之矣。
【译文】
“我想与世俗人不同,而重视'食母’(滋养生命的根本)。” 仙士与世俗人不同,不看重荣华、俸禄、财宝,只重视 “食母”。“食母” 就是人的身体,身体内部的胃,主管五脏的气。世俗人依赖谷物生存,没有谷物就会死亡;仙士有谷物时就吃谷物,没有谷物时就 “食气”(吸纳天地间的道气)。道气归入胃中,肠道就像重叠的袋子(储存并运化气)。“腹部是珍宝”(承载道气与生机),前文中已经说过这一点了。
【原文】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甚大,教孔丘为知。後世不信道文,但上孔书,以为无上,道故明之,告後贤。
“道之为物,唯慌唯惚。”道微,独能慌惚不可见也。慌惚中有物,惚慌中有像,不可以道不见故轻也。中有大神气,故喻囊籥。
【译文】
“大德('孔德’,指契合道的宏大德行)的形态,唯一的准则就是遵从道。” 道极为宏大,曾教导孔子获得智慧;但后世之人不再相信道的典籍,只推崇孔子的著作,认为它至高无上,因此道特意阐明这一点,告知后世的贤德之人(应回归道的根本)。
“道作为一种存在,只有模糊不清、难以捉摸的状态('慌惚’)。” 道极为细微,只能以模糊难见的形态存在;但在这模糊之中有实在的 “物”(道的本体),在这恍惚之中有具体的 “像”(道的作用显现),不能因为道看不见就轻视它 —— 它内部蕴含着强大的神圣元气,因此(前文)用 “囊籥”(风箱,象征生生不息的元气)来比喻它。
【原文】
“窈冥中有精。”大除中也。有道精分之与万物,万物精共一本,其精甚真,生死之官也,精其真,当宝之也。
【译文】
“在深远幽暗('窈冥’)之中,道蕴含着精纯的元气('精’)。”(“窈冥”)如同经过彻底清净的空间,道将自身的精纯元气分赋予万物,万物的精纯元气都源自同一个根本(道)。这种 “精” 极为真实,是掌管生死的关键,正因它真实且关乎生死,人才应当珍视它。
【原文】
“其中有信。”古仙士宝精以生,今人失精以死,大信也。今但结精,便可得生乎?不也。要诸行当备,所以精者道之别气也。入人身中为根本,持其半,乃先言之。
【译文】
“道之中有可验证的真实('信’)。” 古代的仙士珍视 “精” 而获得长生,如今的人耗损 “精” 而走向死亡,这就是最真实的验证。但如今只靠凝聚 “精”,就能获得长生吗?不能。还需要各种善举都完备才行 ——“精” 是道分化出的特殊元气,进入人身体后成为生命的根本,(此处)先只说其中一半(的道理)。
【原文】
夫欲宝精,百行当备,万善当著,调和五行,喜怒悉去。天曹左契,{□下}(算)有馀数,精乃守之。
恶人宝精,唐自苦终不居,必自泄漏也。心应规制万事,故号明堂。
【译文】
若想珍视“精”,必须做到所有善举都完备、各种美德都彰显,调和身体的五行(五脏之气),彻底去除喜悦与愤怒(等情绪扰动);还要符合上天的契约(“天曹左契”,指天道的准则),积累足够的善功余数,“精” 才能稳固地留在体内。
恶人即便想珍视“精”,也只是白白辛苦,最终无法留住它,必定会自行耗损泄漏 —— 人心需要顺应天道准则处理万事,因此被称为 “明堂”(象征内心的清明)。
【原文】
三道布阳耶阴害,以中正度道气。精并喻像池水,身为池堤封,善行为水源。若斯三备,池乃全坚。
心不专善,无堤封;水必去,行善不积;源不通,水必燥干;决水溉野,渠如溪江。虽堤在,源氵不泄,必亦空。{山行}燥炘裂,百病并生。斯三不慎,池为空坑也。
【译文】
(人体内有)三种气运行:阳气、邪妄之气、阴气(危害身体的气),人需以中正的态度调和道气。可将“精” 比作池水,人的身体比作池塘的堤坝,行善比作池水的源头。若这三者(堤坝坚固、源头不断、道气调和)都完备,池塘才能完全稳固。
若内心不专注于善,就像没有坚固的堤坝,“精”(池水)必定会流失;若不积累善举,就像源头不通畅,“精” 必定会干枯;就像放水灌溉田野,即便沟渠像溪流江河一样宽阔,若堤坝虽在、源头却断水,池塘最终也会空竭。(身体)会因此干燥开裂,各种疾病都会滋生。若这三点(守心、行善、调气)不加谨慎,身体这个 “池塘” 就会变成空坑(“精” 耗尽,生命衰败)。
【原文】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古今常共此一道,不去离人也。
“以阅众甫。”道有以来,更阅终始,非一也。甫者,始也。
“吾何以知终甫之然,以此。”吾,道也,所以知古今终始共此一道。其事如此也。
【译文】
“从古代到现在,道的名号从未消失。” 古往今来,世人始终共享这同一个道,它从未远离人。
“道能审视万物的开端('众甫’)。” 自从道存在以来,它不断见证万物的终结与开端(循环往复),并非只有一次。“甫” 就是 “开端” 的意思。
“我(道)凭什么知道万物终结与开端的规律?就是凭借道自身(的永恒与普遍)。”“吾” 指道,(道)之所以知道古今万物终结与开端都遵循同一规律,就是因为道自身始终如此(永恒且支配万物)。
【原文】
“曲则全。”谦也。月谦先曲後全明,学道反俗,当时如曲不足也,後亦令明。
“枉则正。”枉亦曲也,曲变则正。学道反俗,独自勤苦,当时如相侵枉也,後致正。
【译文】
“能屈就('曲’)才能获得保全('全’)。”('曲’)就是谦虚的态度,就像月亮谦逊地先呈现弯曲的月牙,之后才变得圆满明亮。人学习道会违背世俗(的价值观),起初会像月牙一样 “弯曲不足”(被世俗轻视),但最终会像满月一样获得光明(契合道而得保全)。
“能承受委屈('枉’)才能回归正道('正’)。”“枉” 也是 “弯曲、委屈” 的意思,承受住委屈就能转为正道。人学习道违背世俗,独自承受辛苦,起初会像被侵犯、受委屈一样(处境艰难),但最终能回归正道(获得认可与成就)。
【原文】
“窐则盈。”谦虚意也。行无恶,其处空。道喻水喜归空居恶处,便为善,炁归满故盈。
“弊则新。”物弊变更新,学道羸弊,後更致新福也。
【译文】
“能处于低洼('窐’)才能充盈('盈’)。”('窐’)体现的是谦虚的心意,人行善不做恶,就像处于虚空的低洼之处 —— 道如同水,喜好流向虚空、停留于众人厌恶的低洼处(象征谦逊不争),人若能效仿水的这种品性,道气就会汇聚充盈体内,因此能 “盈”。
“能接纳衰败('弊’)才能获得新生('新’)。” 事物衰败到极致就会转化更新,人学习道时(可能会经历)身体衰弱、处境困顿(的 “弊”),但最终会获得新的福报(“新”)。
【原文】
“少则得,多则或。”陈力殖穀,裁令自足。天与之,无基考可得福,多望不止则或,或耶归之也。
【译文】
“需求少就能获得('得’),欲望多就会招致困惑或灾祸('或’)。”(人应)尽力耕种谷物,只求足够自用即可;上天会给予(应得的福报),无需刻意追求就能获得幸福。若欲望过多、贪求不止,就会招致困惑或灾祸,邪妄之气也会随之而来。
【原文】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一,道也。设诫,圣人行之为抱一也,常教天下为法式也。
“不自是故章。”明者乐之,就诫教之,不乐者墨以不言。我是若非,勿与之争也。
【译文】
“因此圣人坚守'一’(道),成为天下人的榜样('式’)。”“一” 就是道,(道)设立告诫,圣人践行这些告诫就是 “抱一”(坚守道),并始终以自身行为为天下人树立准则。
“不自我肯定('自是’),因此能彰显德行('章’)。” 对道明白的人乐于践行,圣人就依据道诫教导他们;对道不乐于接受的人,圣人就沉默不言(不强行劝说)。即便自己是对的、他人是错的,也不与他人争辩。
【原文】
“不自见故明。”圣人法道,有功不多,不见德能也。
“不自伐故有功。”恶者伐身之斧也。圣人法道不为恶,故不伐身,常全其功也。
【译文】
“不自我显露('自见’),因此能保持清明('明’)。” 圣人效法道,即便有功劳也不张扬,不刻意显露自己的德行与能力(因此内心始终清明,不被虚荣干扰)。
“不自我夸耀('自伐’),因此能保有功劳('有功’)。”(自我夸耀等)恶行就像砍伐自身的斧头,圣人效法道不做恶行,因此不会 “砍伐” 自身(损耗德行),始终能保全自己的功劳。
【原文】
“不自矜故长。”圣人法道,但念积行,令身长生。生之行,垢辱贫羸,不矜伤身,以好衣美食与之也。
【译文】
“不自我骄傲('自矜’),因此能长久('长’,指生命长久)。” 圣人效法道,只专注于积累善举,让自身获得长生。为了长生,即便身处屈辱、贫穷、衰弱的处境,也不骄傲自满(以免损伤身体),不贪图华美的衣服与美味的食物(以免耗损 “精” 气)。
【原文】
“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争。”圣人不与俗人争,有争避之高逝,俗人如何能与之共争乎?
“古之所谓曲则全,岂虚语,故成全而归之。”谦曲後全,明非虚语也。恐人不解,故重申示之也。
【译文】
“正因为不与他人争夺,所以没有人能与他争夺。” 圣人不与世俗人争夺(名利、地位),若遇到争夺,就会避开世俗、高远隐退,世俗人又怎能与他争夺呢?
“古代所说的'曲则全’,难道是虚假的话吗?(不是),因此(圣人)能成就圆满并回归道的根本。” 谦虚屈就后获得圆满,这显然不是虚假的话,(此处)担心世人不理解,因此再次重申说明这一道理。
【原文】
“希言自然。”自然,道也。乐清静,希言入清静;合自然,可久也。
“飘风不终朝,趍雨不终日。”不合清静自然,故不久竟日也。
“孰为此天地。”孰,谁也。天地为飘风趍雨,为人为诫,不合道,故令不久也。
【译文】
“少言语(不妄言)才契合自然(道的本质)。”“自然” 就是道;道喜好清静,人少言语就能进入清静状态,契合自然(道),这样才能长久(保持生机或存续)。
“狂风不会刮一整个早晨,暴雨不会下一整天。”(狂风暴雨)不符合清静自然的准则,因此不能持续一整天。
“是谁(让天地)产生这样的(狂风暴雨)呢?”“孰” 是 “谁” 的意思,天地降下狂风暴雨,是在给人发出告诫 ——(狂风暴雨)不符合道,因此天地让它们无法长久。
【原文】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天地尚不能久,人欲为烦躁之事,思虑耶计,安能得久乎?
“故从事而道得之。”而,如也。人举事令如道,道善欲得之,曰自然也。
【译文】
“天地(所生的狂风暴雨)尚且不能长久,更何况是人(的妄为)呢?” 天地(的异常现象)尚且无法长久,人若想做烦躁不安的事、思虑邪妄的算计,又怎能获得长久(的生机或安宁)呢?
“因此,行事若契合道,就能得到道的庇佑('得之’)。”“而” 是 “如同、契合” 的意思,人做事能让行为契合道,道因喜爱(这种契合)而庇佑他,这就叫做 “自然”(符合道的规律)。
【原文】
“同於德者,德得之。”人举事与德合,德欲得之也。
“同於失者,道失之。”人举事不惧畏道诫。失道意,道即去之,自然如此。
“信不足,有不信。”前章已说之也。
【译文】
“行为契合'德’(道的具体体现)的人,'德’会庇佑他。” 人做事若与 “德” 相合,“德” 会因认可而庇佑他。
“行为背离(道与德)的人,道会离弃他。” 人做事不敬畏道的告诫,违背道的意旨,道就会立即离弃他,这是自然(道的规律)本该如此的结果。
“(内心)诚信不足,就会(让人)不相信(道)。” 这一点在前文中已经说过了。
【原文】
“喘者不久。”用气喘息,不合清静,不可久也。
“跨者不行。”欲行千里,一步而始,积之以渐。今大跨而立,非能行者也,不可久也。
【译文】
“(做事像)气喘吁吁一样急促的人,不能长久(坚持或存续)。”(急促喘气)不符合清静的准则,因此无法长久。
“(想走路却)大步跨越的人,无法真正前行。” 想要走千里路,必须从一步开始,逐渐积累;如今(有人)大步跨越着站立,并非真正懂得行走的方法(急于求成),因此无法长久(前行)。
【原文】
“自见不明,自是不彰,自饶无功,自矜不长。”复解前章之意耳。
“其在道。”欲求仙寿天福,要在信道,守诫守信,不为贰过。罪成结在天曹,右契无到而穷,不复在馀也。
【译文】
“自我显露('自见’)就无法清明洞察,自我肯定('自是’)就无法彰显德行,自我夸耀('自饶’,同'自伐’)就无法保有功劳,自我骄傲('自矜’)就无法获得长久(生命或地位)。” 这是再次解释前文中的含义。
“这一准则在道的范畴内(需如此践行)。” 想要追求仙寿与上天的福报,关键在于信奉道、遵守道的告诫、坚守诚信,不重复犯同样的过错;若罪行已成,记录会存档在天曹(上天的官署),(罪人的)“右契”(记录罪过的凭证)会让他走向穷途末路,(后果)不再有其他挽回的可能。
【原文】
“曰馀食餟行,物有恶之。”行道者生,失道者死,天之正法,不在祭餟祷祠也。道故禁祭餟祷祠,与之重罚,祭餟与耶通同,故有馀食器物,道人终不欲食用之也。“故有道不处。”有道者不处祭餟祷祠之间也。
【译文】
“(背离道的行为)就像'剩余的食物’和'祭祀的举动’('馀食餟行’),万物都厌恶这样的行为。” 践行道的人能获得生机,背离道的人会走向死亡,上天的正常法则,不在于(通过)祭祀祈祷(获得福报);因此道禁止祭祀祈祷,并会对(行祭祀者)施以重罚 —— 祭祀与邪妄是相通的,因此即便有剩余的食物、祭祀用的器物,践行道的人始终不愿食用或使用它们。
“因此,有道的人不处于(祭祀祈祷的)场合中。” 践行道的人不会置身于祭祀祈祷的活动中。
【原文】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家漠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叹无名大道之巍巍也,真天下之母也。
【译文】
“有一个浑然一体的存在('物’),在天地产生之前就已经存在;它寂静无声('家漠’,同'寂寥’)、独立存在,不改变自身的本性,循环运行而不停止,可以称之为天下万物的根源('天下母’)。” 这是赞叹那无法命名的大道的崇高,它才是真正的天下万物的根源。
【原文】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吾,道也。还叹道美,难可名字,故曰道也。
“吾强为之名曰大。”言道甚大。言强者,恐不复不能副其德也。
“大曰逝。”逝,去也。大神无能制者,便立能去之也。
【译文】
“我(道)不知道它的本名,就给它取字为'道’。”“吾” 指道;(道)又赞叹自身的美妙,(因太过宏大)难以用恰当的名称来定义,因此称它为 “道”。
“我勉强给它命名为'大’。” 说 “大”,是因为道极为宏大;说 “勉强”,是担心(“大” 这个名称)不能完全匹配道的德行(道的宏大远超 “大” 的描述)。
“'大’又可以称之为'逝’(运行不息、无远不至)。”“逝” 是 “运行而去” 的意思,(道作为)宏大的神圣存在,没有谁能制约它,它能立即运行到任何地方。
【原文】
“逝曰远。”翕然便能远去也。
“远曰反。”翕然便能还反也。
“道大天大地大生大。”四大之中,何者最大乎?道最大也。
【译文】
“'逝’又可以称之为'远’(广阔无边、延伸至远方)。”(道)能迅速地延伸到极远的地方。
“'远’又可以称之为'反’(循环往复、回归本源)。”(道)能迅速地循环往复、回归自身的本源。
“道宏大、天宏大、地宏大、生命('生’)也宏大。” 这 “四大” 之中,哪个最宏大呢?道是最宏大的。
【原文】
“域中有四大,而生处一。”四大之中,所以令生处一者。生,道之别体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者,与道同号异体。令更相法,皆共法道也,天地广大,常法道以生,况人可不敬道乎。
【译文】
“宇宙('域中’)有'四大’,而生命('生’)是其中之一。”“四大” 之中,之所以让 “生命” 处于其一,是因为 “生命” 是道分化出的具体形态(道是生命的根源)。
“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自身的本性)。”“自然” 与道名称相同、形态不同(本质一致,表述角度不同);让(人、地、天、道)依次效法,最终都是共同效法道 —— 天地如此广阔,尚且常常效法道来孕育万物,更何况人怎能不敬重道呢?
【原文】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道人当自重精神,清静为本。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重精神清净,君子辎重也,终日行之,不可离也。
【译文】
“厚重('重’)是轻率('轻’)的根本,清静('静’)是躁动('躁’)的主宰。” 践行道的人应当珍重自身的精神,以清静为根本(不轻易消耗精神、不躁动)。
“因此君子整天行走,不离开装载物资的车辆('辎重’,比喻精神与清静的根本)。” 珍重精神、保持清静,就是君子的 “辎重”(根本保障),整天行事都不能脱离这一根本。
【原文】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天子王公也,虽有荣观,为人所尊,务当重清静,奉行道诫也。
【译文】
“即便有荣华的景象('荣观’,指地位、财富等),(君子)也能安然处之、超然物外。”(这里说的)是天子、王公这类人,即便拥有荣华的地位、被众人尊崇,也务必重视清静,奉行道的告诫(不被荣华迷惑)。
【原文】
“如何万乘之主,以身轻天下。”天子乘人之权,尤当畏天尊道。设误意自谓尊贵,不复惧天道,即为自轻其身於天下也。
“轻则失本,躁则失君。”轻躁多违道度,则受罚辱,失其本身,亡其尊推矣。
【译文】
“为什么拥有万辆兵车的君主('万乘之主’,指天子),会用自身的轻率('以身轻’)对待天下呢?” 天子掌握着治理百姓的权力,尤其应当敬畏上天、尊崇道;若(君主)错误地认为自己尊贵无比,不再畏惧天道,就是用自身的轻率来对待天下(危及天下与自身)。
“轻率就会失去根本('本’,指精神、道诫),躁动就会失去主宰('君’,指清静、道的准则)。” 轻率躁动的行为多违背道的准则,就会遭受惩罚与屈辱,失去自身的根本(精神受损、背离道),丧失原本的尊崇地位。
【原文】
“善行无彻迹。”信道行善,无恶迹也。
“善言无瑕適。”人非道言恶,天辄夺{□下}。今信道言善,教授不耶,则无过也。
【译文】
“善于践行善举的人,不会留下恶的痕迹。” 信奉道、践行善举的人,不会有恶行的痕迹(始终与道契合,无偏差)。
“善于言说的人,言语中没有瑕疵与过失。” 人若说违背道的恶言,上天就会剥夺他(的福报或寿命);如今(信道者)说契合道的善言,传授教导时不传播邪妄,就不会有过失。
【原文】
“善计不用筹{□下}(策)”明计者心解,可不须用{□下}。至心信道者,发自至诚,不须旁人自劝。
【译文】
“善于谋划的人,不需要使用筹划('筹’,计算工具)。” 明白事理、善于谋划的人,内心能直接领悟(道的准则),不必借助外在工具;真心信奉道的人,一切行为都发自极致的真诚,不需要他人劝说(自会践行道)。
【原文】
“善闭无关键不可开。”心三川,阳耶阴害,悉当闭之勿用。中道为正,至诚能闭耶志者,虽无关键,永不可开。不至诚者,虽有关键,犹可开也。
【译文】
“善于封闭(邪妄)的人,即便没有门闩('关键’),(邪妄)也无法打开。” 人心包含 “三川”(可理解为三种气:阳气、邪妄之气、阴气),邪妄与有害的气都应当封闭不用,以中正之道为准则。若能以极致的真诚封闭邪妄的心思,即便没有外在的 “门闩”,邪妄也永远无法侵入;若缺乏真诚,即便有外在约束,邪妄仍能突破(干扰内心)。
【原文】
“善结无绳约不可解。”结志求生,务从道诫。至诚者为之,虽无绳约,永不可解。不至诚者,虽有绳约,犹可解也。
【译文】
“善于凝聚(道心)的人,即便没有绳索约束('绳约’),(道心)也无法解开。” 立下求生长生的志向,务必遵从道的告诫;以极致真诚践行的人,即便没有外在约束,这份道心也永远不会动摇;若缺乏真诚,即便有外在约束,道心仍会溃散。
【原文】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为善,见恶人不弃也。就往教之,示道诫。谠其人不化,不可如何也。
“常善救物,而无弃物。”与上同义也。
【译文】
“因此圣人始终善于挽救人,不会放弃任何人。” 圣人始终践行善举,见到恶人也不放弃 —— 会主动前去教导他们,出示道的告诫;若那人终究不被感化,(圣人)也无法强制改变(只能任其自处)。
“(圣人)始终善于挽救事物,不会放弃任何事物。” 含义与上文 “常善救人,而无弃人” 相同(以道的准则对待万物,不轻易舍弃)。
【原文】
“是谓袭明。”袭,常明也,能知此意明明也。
“善人不善人师。”不善人从善人学善,故为师。终无善人从不善人学善也。
“不善人善人之资。”善人无恶,乃以恶人为资。若不善人见人其恶不可,善人益自勤劝。
【译文】
“这就叫做'袭明’(始终保有光明的智慧)。”“袭” 是 “始终、持续” 的意思,能理解并践行这一道理,就是始终保有光明的智慧。
“善人是不善人的老师。” 不善的人需跟随善人学习善,因此善人是他们的老师;绝不会有善人跟随不善的人学习善的情况。
“不善的人是善人的借鉴('资’)。” 善人本身没有恶行,却能以不善人的恶行作为借鉴 —— 看到不善人的恶行(带来的危害),善人会更加勤勉地勉励自己(坚守善道)。
【原文】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不善人不贵善人,善人不以恶人自改,皆为大迷也。“此谓要妙。”明知此甚要妙也。
【译文】
“不尊重自己的老师(善人),不珍惜自己的借鉴(不善人),即便看似有知识,实则陷入极大的迷惑。” 不善的人不尊重善人(不愿学习),善人不以不善人的恶行作为自我警醒(不愿反思),这两种情况都属于极大的迷惑。
“这就是道的关键与精妙之处。”(圣人)明确知道这一道理极为关键精妙。
【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奚。”欲令雄如雌。奚,何也,亦近要也。知要安精神,即得天下之要。
“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专精无为,道德常不离之,更反为婴儿。
【译文】
“知道'雄’(刚强、显达)的特质,却坚守'雌’(柔弱、谦卑)的姿态,就能成为天下的关键('奚’,核心、关键)。”(道的准则)是想让人将 “雄” 的刚强转化为 “雌” 的柔弱;“奚” 是 “关键” 的意思,接近道的核心要义。懂得这一核心要义,就能安定精神,进而掌握天下的根本(道的准则)。
“永恒的德行('常德’)不会背离,最终回归到婴儿般(纯真无为)的状态。” 专心一意、顺应无为(不刻意妄为),永恒的德行就会始终伴随,使人重新回归到婴儿般(无知无欲、契合道本真)的状态。
【原文】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精白与元炁同色,黑太阴中也。於人在肾,精藏之,安如不用为守黑,天下常法式也。
【译文】
“知道'白’(光明、显耀)的特质,却坚守'黑’(幽暗、内敛)的姿态,就能成为天下的榜样('式’)。” 精纯的阳气('精白’)与元气颜色相同,“黑” 对应太阴(阴气汇聚之处);对人而言,“黑” 对应肾脏,精气储藏在其中 —— 安心守护精气、不随意耗损,就是 “守黑”,这是天下人应遵循的永恒准则。
【原文】
“常德不贷,复归於无极。”知守黑者,道德常在,不从人贷,必当偿之,不如自有也。行《玄女经》、龚子、容成之法,悉欲贷,何人主当贷若者乎?故令不得也。唯有自守,绝心闭念者,大无极也。
【译文】
“永恒的德行不会向外借贷('贷’,依赖外在),最终回归到无边无际('无极’,道的本源状态)。” 懂得 “守黑” 的人,永恒的德行会始终存在,不依赖他人或外在方法(“不从人贷”)—— 若依赖外在(如求借他人方法),终究要偿还(且无法长久),不如自身拥有(道的本真)。践行《玄女经》《龚子》《容成》等(房中术)方法,都是想 “借贷” 外在手段(求长生),但哪有 “主宰”(上天或道)会轻易 “借贷”(赐予)呢?因此这类方法终究无法获得长生。唯有自我坚守(道的本真)、断绝邪妄心思、封闭杂念的人,才能回归到无边无际的道之本源('大无极’)。
【原文】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有荣必有辱。道人畏辱,故不贪荣,但归志於道。唯愿长生,如天下谷水之欲东流归於海也。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志道当如谷水之志欲归海,道德常足。朴,道本气也。人行道归朴,与道合。
【译文】
“知道'荣’(荣耀、尊贵)的特质,却坚守'辱’(屈辱、谦卑)的姿态,就能成为天下的山谷('谷’,包容、虚空)。” 有荣耀就必然有屈辱,践行道的人畏惧屈辱,因此不贪图荣耀,只将志向归于道 —— 唯一的愿望是长生,就像天下的山谷之水一心向东流归大海(目标坚定,不被荣耀干扰)。
“成为天下的山谷(包容虚空、志向坚定),永恒的德行才会充足,最终回归到道的本真('朴’,道的本源元气)。” 立志于道,应当像山谷之水渴望归海一样坚定,这样永恒的德行才会充足;“朴” 是道的本源元气,人践行道、回归 “朴” 的状态,就能与道契合。
【原文】
“朴散为器,圣人用为官长。”为器以离道矣,不当令朴散也。圣人能不散之,故官长治人,能致太平。
“是以大制无割。”道人同知俗事、高官、重禄、好衣、美食、珍宝之味耳,皆不能致长生。长生为大福,为道人欲制大,故自忍不以俗事割心情也。
【译文】
“若'朴’(道的本真)分散(被外在欲望干扰),就会变成具体的器物('器’,偏离道本真的世俗形态);圣人能不使'朴’分散(坚守道本真),因此能成为官员的首领('官长’),治理百姓,实现天下太平。”('朴’)变成器物就意味着背离道,不应让'朴’分散;圣人能坚守'朴’(不背离道),因此作为统治者治理百姓时,能让天下安定太平。
“因此,最高明的治理('大制’)是不分割('无割’,不背离道本真,不刻意雕琢)。” 践行道的人同样知道世俗事务、高官厚禄、华衣美食、珍宝滋味的诱惑,但这些都不能让人获得长生;长生是最大的福报,践行道的人想要追求这一 “大目标”(长生),因此自我克制,不被世俗事务分割(干扰)内心的道心('心情’)。
【原文】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狂或之人,图欲纂弑,天必煞之,不可为也。
“吾见。”吾,道也。同见天下之尊,非当所为,不敢为之。愚人宁能胜道乎?为之故有害也。
【译文】
“想要夺取天下并(凭个人意志)治理它。”(这种人是)狂妄惑乱之人,图谋篡位弑君,上天必定会诛杀他们,(这种事)绝不可做。
“我(道)观察到。”“吾” 指道;(道)一同见证天下最尊贵的(权力),(夺取天下)不是应当做的事,(道)也不敢去做。愚昧之人难道能胜过道吗?(强行)做这种事,必定会有灾祸。
【原文】
“其不得已。”国不可一日无君。五帝精生,河雒著名;七宿精见,五纬合同。明受天任而令为之,其不得已耳,非天下所任,不可妄庶几也。
【译文】
“(君主治理天下)是出于不得已。” 国家不能一天没有君主,(真正的君主)如五帝是元气精华所生,《河图》《洛书》中记载他们的名字;(他们出现时)北斗七星的精华显现,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协调一致 ——(这类君主)明确是受上天任命而治理天下,这是出于不得已;若不是受天下(上天)任命,不可妄图(夺取君位)。
【原文】
“天下神器不可为,为者败之,执者失之。”非天所任,往必败失之矣。夫物或行或随,自然相感也。行善,道随之;行恶,害随之也。或嘘或吹,嘘温吹寒,善恶同规,祸福同根,虽得嘘温,慎复吹寒,得福慎祸来。
【译文】
“天下是神圣的器物(权力),不能(凭个人意志)随意操控;强行操控的人会失败,执意掌控的人会失去它。” 不是受上天任命(却妄图掌权),去做必定会失败、失去(权力或性命)。事物有的主动前行、有的被动跟随,这是自然的相互感应。行善事,道就会跟随(庇佑);做恶事,灾祸就会跟随(降临)。
有的呼气('嘘’,温暖)、有的吸气('吹’,寒冷),呼气带来温暖、吸气带来寒冷,善恶遵循同一规律,祸福源自同一根源 —— 即便得到温暖(福报),也要谨慎防备寒冷(灾祸)的到来,获得福报时要警惕灾祸降临。
【原文】
“或强或羸。”强后必更羸,羸复反更强,先处强者,后必有羸;道人发先处羸,後更强。
“或接或随。”身常当自生,安精神为本,不可恃人,自扶接也。夫危国之君,忠臣接之,不则亡。夫病人医至救之,不制则死。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去甚恶及奢太也。
【译文】
“有的强大、有的衰弱。” 强大之后必定会变得衰弱,衰弱之后也能重新变得强大;先处于强大地位的,后来必定会衰弱;践行道的人起初看似衰弱(谦卑守柔),后来却会变得强大(契合道而得长久生机)。
“有的扶持('接’)、有的跟随。” 自身应当常以自我养护为要,以安定精神为根本,不可依赖他人,需自我扶持养护。濒临危亡的国家,君主若有忠臣扶持,就能存续,否则就会灭亡;生病的人,若有医生前来救治,能控制病情就可存活,否则就会死亡。
“因此圣人去除极端('甚’)、去除奢侈('奢’)、去除过度('泰’)。”(圣人)去除极端的恶行、奢侈的欲望与过度的行为。
【原文】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彊天下。”治国之君,务修道德,忠臣辅佐,务在行道,道普德溢,太平至矣。吏民怀慕,则易治矣,悉如信道,皆仙寿矣,不可攵兵彊也。兵者非吉器也,道之设形,以威不化,不可专心甘乐也。道故斥库楼,远狼狐。将军骑官房外居,锋星脩柔去极疏,但当信道,於武略耳。
【译文】
“用道辅佐君主的人,不会依靠武力在天下逞强。” 治理国家的君主,务必修养道德;忠臣辅佐君主,务必践行道 —— 道的教化普及、德的恩泽广布,天下太平就会到来。官吏与百姓心怀仰慕(君主的道德),国家就容易治理;若所有人都信奉道,就能获得仙寿,(因此)不可依靠武力逞强。武力不是吉祥的器物,道设立武力这一形式,是为了威慑不愿被教化的人,不可专心喜爱、依赖它。因此道(让天文上象征武力的)库楼星(位置)偏远,让象征凶暴的狼星、狐星(远离正位);将军、骑兵等武官的官署设在宫廷之外,象征刀锋的星(运行)温和、远离极端,(君主与臣子)只需信奉道,而非专注于武力谋略。
【原文】
“其事好还。”以兵定事,伤煞不应度,其殃祸反还人身及子孙。
“师之所处,荆棘生。”天子之军称师。兵不合道,所在淳见煞气,不见人民,但见荆棘生。
“故善者果而已,不以取彊。”果,诚也。为善至诚而已,不得依兵图恶以自彊。
【译文】
“用武力解决事务,(灾祸)容易回报(自身)。” 依靠武力处理事务,杀伤(的数量)不符合天道准则,灾祸就会反过来降临到自身及子孙身上。
“军队所到之处,荆棘丛生。” 天子的军队称为 “师”,若军队的行为不符合道,所到之处满是杀气,看不见百姓(因百姓离散或死亡),只看到荆棘生长(土地荒芜)。
【原文】
“果而勿骄。”至诚守善,勿骄上人。
“果而勿矜。”至诚守善,勿矜身。
“果而勿伐。”至诚守善,勿伐身也。
【译文】
“因此善于(用道)的人,只求达成(平定祸乱的)结果罢了,不依靠武力逞强。”“果” 是 “真诚、达成目标” 的意思,践行善举只需真诚地达成(安定)目标,不可依靠武力图谋恶行来自我逞强。
“达成目标后不骄傲。” 真诚坚守善道,不骄傲地凌驾于他人之上。
“达成目标后不自夸。” 真诚坚守善道,不夸耀自身的能力。
“达成目标后不自我炫耀。” 真诚坚守善道,不炫耀自身的功劳。
【原文】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彊。”至诚守善,勿贪兵威。设当时佐帝王图兵,当不得已而有。勿甘乐也,勿以常为彊也。风后佐黄帝伐蚩尤,吕望佐武王伐纣,皆不得已而为之耳。
“物壮则老,谓之非道,非道早已。”闻道不能行,故老,老不止早已矣。
【译文】
“达成目标是出于不得已,这才是达成目标却不逞强的态度。” 真诚坚守善道,不贪图武力的威势;若当时辅佐帝王谋划军事,是出于不得已才动用武力,不可喜爱(武力),不可将武力作为常态来逞强。风后辅佐黄帝讨伐蚩尤、吕望辅佐武王讨伐商纣,都是出于不得已才做的。
“事物过于强盛就会走向衰老,这称之为不符合道;不符合道,就会早早消亡。” 听闻道却不能践行,(道德与生机)就会衰退,衰退不止,就会早早消亡。
【原文】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有道不处。”兵者非道所憙,有道者不处之。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左右契也。
“兵者不祥器,非君子之器。”重明其凶事也。
【译文】
“精良的兵器,是不吉祥的器物,万物都会厌恶它,践行道的人不会使用它。” 武力不是道所喜爱的,践行道的人不会(主动)使用它。
“君子日常起居以左为尊贵,动用武力时以右为尊贵。”(左右的尊贵之分)与(上天的)契约(准则)相应(左象征吉、右象征凶)。
“武力是不吉祥的器物,不是君子该使用的器物。”(此处)再次表明武力是凶险之事。
【原文】
“不得已而用之。”前章已说之也。
“恬淡为上,故不美。”道人恬淡,不美兵也。
“若美必乐之,是煞人。夫乐煞者,不可得意於天下。”明乐兵乐煞不可也。
【译文】
“(只有)出于不得已才使用它。” 这一点在前文中已经说过了。
“以恬淡(平静、不贪慕)为最佳态度,因此不赞美(武力)。” 践行道的人内心恬淡,不赞美武力。
“若赞美(武力),就必定会喜爱(使用)它,这是在乐于杀人;乐于杀人的人,不可能在天下称心如意。” 明确喜爱武力、乐于杀人是不可行的。
【原文】
“故吉事尚左,丧事尚右。”左右契也。
“是以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偏将军不专煞生之机,像左;上将军专煞,像右。
【译文】
“因此吉祥的事务以左为上,丧葬的事务以右为上。”(左右的尊卑)与(事务的吉凶)相应。
“因此偏将军位居左侧,上将军位居右侧。” 偏将军不专掌杀戮的权柄,(左侧象征吉),因此位居左;上将军专掌杀戮的权柄,(右侧象征凶),因此位居右。
【原文】
“言以丧礼处之,煞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不得已而有者,辄三申五令,示以道诫,愿受其降。不从者当闵伤悲泣之,如家有丧,勿喜快也。
【译文】
“这是说(对待武力)要以丧礼的仪式来处理:杀人众多时,要怀着悲哀的心情哭泣;即便战胜了,也要以丧礼的仪式来对待(战争)。” 出于不得已动用武力时,要反复发布命令、向士兵明示道的告诫,希望(敌人)能投降;(敌人)不投降而不得不杀戮时,应当怜悯、悲伤地哭泣,就像家中有丧事一样,不可喜悦畅快。
【原文】
“道常无名。”不名大,讬微小也。
“朴虽小,天下不敢臣。”道虽微小,为天下母,故不可得臣。
“王侯若能守,万物将自宾。”人不可以贵轻道,当之,万物皆自宾伏。
【译文】
“道始终没有固定的名称。”(道)不自称 “宏大”,反而依托于微小的形态(如万物中的元气、清静的本性)存在。
“道的本真('朴’)虽然看似微小,天下却没有谁能使它臣服。” 道即便看似微小,却是天下万物的根源('天下母’),因此没有人能让它臣服。
“王侯如果能坚守道(的准则),万物都会自然归顺('宾’)。” 人不能因为自身尊贵就轻视道,(王侯)若能坚守道,万物都会自然臣服归顺。
【原文】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王者行道,天地憙,滋泽生。
“民莫之令而自均。”王者尊道,吏民企效,不畏法律,乃畏天神。敢为非恶。皆欲全身,不须令敕而自平均。
【译文】
“天地之气相互调和,就会降下甘露(滋养万物)。” 君王践行道,天地就会喜悦,滋养万物的雨露就会自然产生(象征天下太平、万物丰茂)。
“百姓无需他人命令,就会自然遵循公平(的准则)。” 君王尊崇道,官吏与百姓就会仰慕效仿,(他们)不畏惧世俗法律,却畏惧天神(因担心恶行遭天罚),不敢做坏事,都想保全自身(不遭灾祸),因此无需命令约束,就会自然秉持公平。
【原文】
“始制有名。”道人求生,不贪荣名。今王侯承先人之後,有荣名,不强求也。道听之,但欲令务尊道行诫,勿骄溢也。
“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王侯承先人之後。既有名,当知止足,不得复思高尊强求也。
【译文】
“(人类社会)开始建立制度、制定名分('始制有名’)。” 践行道的人只求长生,不贪图荣华名号;如今王侯继承祖先的基业,拥有荣华名号,(这些名号)并非强行追求而来。道认可这种情况,只希望(王侯)务必尊崇道、践行道的告诫,不骄傲自满、过度扩张。
“既然已经拥有了名号,就应当懂得适可而止('知止’)。” 王侯继承祖先基业,既然已有名号与地位,就该知道满足,不可再妄图追求更高的尊贵、强行索取更多(权力或财富)。
【原文】
“知止不殆。”诸知止足,终不危殆。
“譬道在天下,犹川谷与江海。”道在天下,譬如江海,人一心志道,当如谷水之欲归海也。
【译文】
“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遭遇危险('殆’)。” 凡是懂得知足止欲的人,终究不会陷入危险。
“道存在于天下,就如同山川河谷与江海的关系(河谷水流归向江海)。” 道在天下的存在,就像江海(是万物归向的根本);人若一心立志于道,应当像山谷中的水流渴望归向江海一样(坚定地趋向道,不偏离)。
【原文】
“知人者智。”知平他人善恶,知不合道德,道人但当自省其身,令不陷於死地,勿平他人也。
“自知者明。”如此甚明矣。
【译文】
“能了解他人(善恶)的人,可称为有智慧('智’)。”(但对践行道的人而言),即便能评判他人的善恶,也知道(过度评判他人)不符合道德;道人应当只反省自身,让自己不陷入死亡的境地,而不是去评判他人。
“能了解自己(优劣)的人,可称为有明悟('明’)。” 能做到这样,才是真正的明悟。
【原文】
“胜人有力。”好胜人者,但名有力也。
“自胜者彊。”自修身行善胜恶,此乃彊也。
“知足者富。”道与谦也。
“彊行有志。”道诫甚难,仙士得之,但志耳,非有伎巧也。
【译文】
“能战胜他人的人,可称为有力量('力’)。” 喜好战胜他人的人,只是名义上有力量罢了(这种力量是外在的、短暂的)。
“能战胜自己(私欲、恶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彊’)。” 通过自我修养践行善举、战胜自身的恶行,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这种强大是内在的、长久的)。
“懂得知足的人,才是真正的富有('富’)。”(这种富有)源于道所倡导的谦卑(不贪求外在财富,内心因契合道而充实)。
“能努力践行(道诫)的人,是有志向('有志’)的人。” 道的告诫(修行要求)非常艰难,仙士能达成目标,只靠坚定的志向(而非外在的技巧或捷径)。
【原文】
“不失其所者久。”富贵贫贱,各自守道为务,至诚者道与之,贫贱者无自鄙强欲求富贵也。不强求者,为不失其所故久也。又一说曰,喜怒五行战伤者,人病死,不复待罪满地。今当和五行,令各安其位勿相犯,亦久也。
【译文】
“不迷失自身根本('所’,道的准则、自身处境)的人,才能长久('久’)。” 无论富贵还是贫贱,都以坚守道为首要任务;内心至诚的人,道会庇佑他;贫贱的人不自我轻视、不强行追求富贵,因不强行索取、不迷失根本,所以能长久(保有生机或安宁)。另一种说法是:(人若因)喜悦愤怒(等情绪)导致体内五行(五脏之气)相互冲突损伤,就会生病死亡,甚至等不到罪行积累满就会夭折;如今应当调和五行,让它们各自安守本位不相互侵犯,这样也能获得长久(的生命)。
【原文】
“死而不亡者寿。”道人行备,道神归之,避世讬死,遇太阴中,复生去为不亡,故寿也。俗人无善功,死者属地官,便为亡矣。
【译文】
“身体死亡却精神不消亡('不亡’)的人,才是真正的长寿('寿’)。” 道人践行道的行为完备,道的神灵就会归附他;(他们)避开世俗、假托死亡(脱离凡身),在太阴(道的修炼场所)中获得新生后离开,这种 “死亡” 并非真正的消亡,因此是真正的长寿。世俗人没有善功,死后归属于地官(掌管死亡的神灵),就是真正的消亡了。
【原文】
“大道氾,其可左右。”氾,广也。道甚广大,处柔弱,不与俗人争,教人以诫慎者宜左契,不诫慎者置左契。
“万物恃以生而不辞。”不辞谢恩,道不贵也。
【译文】
“大道广阔无边('氾’),它的作用可以遍及左右(无处不在、无偏无向)。”“氾” 是广阔的意思;道非常广阔,却始终处于柔弱的状态,不与世俗人争夺名利、地位;道对人的教化有明确准则:能谨慎遵守道诫的人,会获得上天的 “左契”(象征福报与认可);不谨慎遵守道诫的人,会被记录在违约的 “左契” 中(象征灾祸与惩戒)。
“万物依靠道得以生存,道却从不推辞这份滋养的责任,也不索取任何感谢。”(万物)无需向道致谢报恩,因为道本身不看重这种外在的感恩形式。
【原文】
“成功不名有,衣被万物不为主,可名於小。”道不名功,常称小也。
“万物归之不为主,可名於大。”归,仰也。以为生既不责恩,复不名主,道乃能常大耳。
【译文】
“道成就了滋养万物的宏大功业,却从不宣称自己拥有这份功劳;道像衣服一样覆盖、庇护万物,却从不做万物的主宰,因此从'不居功、不张扬’的角度,可称它'渺小’('小’)。” 道从不夸耀自身的功绩,总是以低调、不凸显的姿态存在,故常体现出 “小” 的特质。
“万物都仰慕、归向道,道却依然不做万物的主宰,因此从'包容万物、至高无上’的角度,可称它'宏大’('大’)。”“归” 是仰慕、趋向的意思;道让万物得以生存却不索取感恩,滋养万物却不掌控主宰,正因为这种 “不居主、不贪功” 的特性,道才能始终保持真正的宏大(不被私欲局限,包容天地万物)。
【原文】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法道常先称小,後必乃能大,大者长生,与道等寿。
【译文】
“因此圣人始终不刻意追求'宏大’的名声与地位(不居功、不张扬),反而能成就真正的'宏大’(契合道的境界,获得长久与尊崇)。” 圣人效法道的 “小”—— 谦卑、不居功、守柔弱,最终必定能达成 “大” 的境界;这种 “大”,是获得长生,与道拥有同等的寿命(实现生命本质的永恒)。
【原文】
“执大象天下往。”王者执正法,像大道,天下归往,旷塞重驿,向风而至。道之为化,自高而降,指谓王者,故贵一人。制无二君,是以帝王常当行道,然後乃及吏民。非独道士可行,王者弃捐也。
【译文】
“君主秉持大道的根本准则('大象’),天下人就会归向他。” 君主执掌公正的法则,效仿大道,天下人都会前来归附 —— 偏远闭塞之地的人会通过重重驿站,顺风而来(投奔)。道的教化,从高位(君主)向下推行,核心指向君主,因此(天下)尊崇君主一人;制度上不允许有两位君主,所以帝王必须首先践行道,然后才能将道的教化推广到官吏与百姓,并非只有道士能践行道,而帝王可以抛弃道。
【原文】
上圣之君,师道至行以教化。天下如治,太平符瑞,皆感人功所积,致之者道君也。
中贤之君,志信不纯,政复扶接,能任贤良,臣弼之以道。虽存国,会不荡荡,劳精躬勤,良辅朝去,暮国倾危,制不在上,故在彼去臣。
【译文】
圣明至极的君主,以道为师、践行道的最高准则来教化天下,天下因此安定;太平盛世的祥瑞征兆,都是君主积累善功、感召上天的结果,能实现这一局面的,是遵循道的君主。
中等贤明的君主,对道的信念不纯粹,政事需要他人辅佐;即便能任用贤良之人,臣子以道辅佐他,国家虽能存续,却始终不能达到坦荡清明的治理状态—— 君主耗尽精力、亲自操劳,但若贤良的辅佐者早晨离去,傍晚国家就会陷入危亡。这是因为治理权不在君主手中,而依赖于离去的贤臣。
【原文】
所以者,化逆也,犹水不氵不西。虽有良臣,常难致治。况群耶杂政,制君讳道,非贱真文,以为人世可久随之。王者道可久弃捐,道尊且神,终不听人,故放精耶。变异汾汾,将以诫诲。道隐却观,乱极必理,道意必宣,是以帝王大臣,不可不用心殷勤审察之焉。
【译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教化违背了道(“化逆”),就像水流不会向西(违背自然规律)。即便有良臣,也常常难以实现善治;更何况邪妄之人混杂在朝政中,牵制君主、忌讳谈论道,贬低真正的道典,认为可以长久追随世俗(无需行道)。
君主若长久抛弃道,道尊贵且神圣,终究不会顺从人的(错误行为),因此会释放邪妄的精气(“放精耶”),各种灾异接连不断(“变异汾汾”),以此告诫君主。道会暂时隐匿观察,乱世到了极点必定会回归治理,道的意旨终究会彰显,因此帝王与大臣,不能不专心勤勉地审察这一道理。
【原文】
“佳而不害。”王者行道,道来归往。王者亦皆乐道,知神明不可欺负。不畏法律也,乃畏天神,不敢为非恶。臣忠子孝,出自然至心。王法无所复害,形罚格藏,故易治,王者乐也。
【译文】
“(君主行道)美好而无危害。” 君主践行道,道就会归附,君主也会喜爱道,知道神明不可欺骗。(百姓)不再畏惧世俗法律,而是畏惧天神,不敢做坏事;臣子忠诚、子女孝顺,都出自内心的真诚。君王的法令不再需要施加危害(惩罚),刑罚器具被收藏起来,因此国家容易治理,君主也能享受安乐。
【原文】
“安平大乐。”如此之治,甚大乐也。
“与珥过客止。”诸与天灾变怪,日月运珥,倍臣纵横,刺贯之咎,过罪所致;五星顺轨,客逆不曜,疾疫之气,都悉止矣。
【译文】
“(天下)安定太平,充满极大的欢乐。” 这样的治理局面,是极大的安乐。
“(各种灾异)与日珥、客星(等异常天象)都停止了。” 所有的天灾变异(如日月运行出现日珥、臣子背叛横行、(天象)刺贯的灾祸),都是由过失与罪孽导致的;(君主行道后)五星运行顺应轨道,反常的客星不再显现,瘟疫之气,全都停止了。
【原文】
“道出言,淡无味。”道之所言,反俗绝巧,於俗人中,甚无味也。无味之中,有大生味,故圣人味无味之味。
【译文】
“道所发出的言论,平淡无味。” 道的言论,违背世俗、断绝机巧,在世俗人看来,非常平淡无味;但在这 “无味” 之中,蕴含着能让人获得长生的 “大生味”,因此圣人品味这 “无味之味”(道的真意)。
【原文】
“视不足见,听不足闻,用不可既。”道乐质朴,辞无馀,视道言,听道诫,或不足见闻耳而难行。能行能用,庆福不可既尽也。
【译文】
“(道)看起来难以看清,听起来难以听清,但其作用却无穷无尽。” 道喜爱质朴,言辞没有多余的修饰,看待道的言论、听闻道的告诫,或许会觉得(内容)浅显、听起来不精彩,且难以践行;但只要能践行、运用道,所获得的福泽就会无穷无尽。
【原文】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善恶同规,祸福同根,其先张者後必翕。
“将欲弱之,必固彊之。”先彊後必弱。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先兴後必衰废。
“将夺之,必固与之。”先得後必夺也。
【译文】
“想要收敛('翕’)它,必定要先让它扩张('张’)。” 善与恶遵循同一规律,祸与福源自同一根源,那些先扩张的事物,后来必定会收敛。
“想要削弱它,必定要先让它强盛('彊’)。” 先强盛的事物,后来必定会削弱。
“想要废除它,必定要先让它兴盛。” 先兴盛的事物,后来必定会衰败废除。
“想要夺取它,必定要先给予它。” 先得到(利益)的人,后来必定会被夺取。
【原文】
“是谓微明。”此四事即四怨、四贼也。能知之者,微且明。知则副道也,道人畏翕弱废夺,故造行先自翕自弱自废自夺,然后乃得其吉。及俗人废言,先取张彊兴之利,然後返凶矣。故诫知止足,令人於世间裁自如,便思施惠散财除殃,不敢多求。奉道诫者,可长处吉不凶,不能止足,相返不虚也。道人不可敢非,实有微明之知。
【译文】
“这就叫做精微的明悟('微明’)。” 这四种情况(张翕、彊弱、兴废、与夺),就是四种招致怨恨、带来危害的根源('四怨、四贼’);能明白这一道理的人,拥有精微且深刻的明悟,这种明悟契合道的准则。
践行道的人畏惧(自身遭遇)收敛、削弱、废除、夺取,因此行事时会先主动收敛自己、削弱自己(的欲望)、废除自己(的贪念)、夺取自己(的恶行),这样之后才能获得吉祥;而世俗人违背这一道理,先追求扩张、强盛、兴盛的利益,后来反而会遭遇凶险。因此(道)告诫人要懂得知足止欲,让人在世间生活时凡事适可而止,进而思考施予恩惠、分散财物来消除灾祸,不敢过多贪求。遵循道诫的人,能长久处于吉祥而无凶险;不能知足止欲的人,遭遇相反的凶险结果,不会有虚假。践行道的人不可被非议,他们确实拥有这种精微明悟的智慧。
【原文】
“柔弱胜刚彊。”道气微弱,故久在无所不伏。水法道柔弱,故能消穿崖石,道人当法之。
“鱼不可胜於渊。”诫为渊,道犹水,人犹鱼,鱼失渊去水则死;人不行诫守道,道去则死。
【译文】
“柔弱能战胜刚强。” 道的元气看似微弱,却能长久存在、无所不伏;水效仿道的柔弱,因此能侵蚀穿透崖石,践行道的人应当效仿水(的柔弱)。
“鱼不能离开深渊('胜’,此处指脱离)。” 道的告诫如同深渊,道如同水,人如同鱼;鱼离开深渊、脱离水就会死亡,人不践行道诫、不坚守道,道就会离他而去,人也会死亡。
【原文】
“国有利器,不可以视人。”宝精勿费,令行缺也。又一说曰,道人宁施人勿为人所施,宁避人勿为人所避,宁教人为善勿为人所教,宁为人所怒勿怒人,分均宁与人多勿为人所与多。其返此者,即为示人利器也。
【译文】
“国家拥有的锐利器物('利器’,喻指道的核心准则、自身的优势),不可以向人显露。”(对人而言)要珍视自身的精气('宝精’),不随意消耗,避免行为出现缺失。
另一种说法是:践行道的人,宁可施予他人(恩惠),也不接受他人的施予;宁可主动避开他人(的纷争),也不被他人避开;宁可教导他人行善,也不被他人教导(被世俗影响);宁可被他人怨恨,也不怨恨他人;分配财物时,宁可多给予他人,也不接受他人过多的给予。若违背这些准则,就是向人显露“利器”(暴露自身的弱点或滥用优势,招致危害)。
【原文】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性不为恶事,故能神无所不作,道人当法之。
“王侯若能守。”王者虽尊,犹常畏道,奉诫行之。
“万物将自化。”王者法道为政,吏民庶孽子,悉化为道。
【译文】
“道始终顺应自然('无为’),却能成就一切('无不为’)。” 道的本性不做恶事,因此能拥有神圣的力量,无所不能;践行道的人应当效仿道的这一特性。
“王侯如果能坚守(道的'无为’准则)。” 君主虽然尊贵,仍需时常敬畏道,遵循道的告诫践行道。
“万物就会自然教化('自化’)。” 君主效仿道治理国家,官吏、百姓乃至庶子(非正妻所生之子),都会被道自然教化(趋向善与正)。
【原文】
“化如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失正变得耶,耶改得正。今王者法道,民悉从正,斋正而止,不可复变,变为耶矣。观其将变,道便镇制之。检以无名之朴,教诫见也。王者亦当法道镇制之,而不能制者,世俗悉变为耶矣,下古世是也。
【译文】
“(若百姓的教化)将要出现偏离(向邪妄转变),我(道)会用道的本真('无名之朴’)来镇服约束他们。” 偏离正道就会变为邪妄,改正邪妄就能回归正道。如今君主效仿道,百姓都顺从正道,应当保持这种纯正的状态不再改变,若改变就会变为邪妄。观察到(百姓)将要向邪妄转变时,道就会镇服约束他们,用 “无名之朴”(道的本真、质朴准则)来检验规范,道的告诫也会因此显现。君主也应当效仿道,用 “无名之朴” 镇服约束(百姓);若君主不能做到这一点,世俗就会全部变为邪妄,上古之后的乱世('下古世’)就是这样的情况。
【原文】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道性於俗间都无所欲,王者亦当法之。
“无欲以静,天地自正。”道常无欲乐清静,故令天地常正。天地道臣也,王者法道行诫,臣下悉皆自正矣。
【译文】
“道的本真('无名之朴’),本身也没有(世俗的)欲望。” 道的本性在世俗中毫无欲望,君主也应当效仿这一点。
“(君主)没有欲望而保持清静,天地自然会归于正道。” 道始终没有欲望、喜爱清静,因此能让天地始终保持正常运行('自正’)。天地是道的臣属,君主效仿道、践行道诫,臣子与百姓自然都会归于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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